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老鸨就写好了文书,递到姜琬面前:“姜公子您过目,您过目。”
“摁手印吧。”秦真看了一遍,淡声道。
老鸨看了一眼被打的发昏的顾天全,带着几分犹豫,蘸了点朱红的印泥,在文书上摁了个手指印。
姜琬照着文书上的数目给了她钱票,又叫路青荷摁了手指印,这就两讫了。
走出长春院的门,他腿一软,差点从水巷的桥上栽下去。
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且没考虑后果,后悔亦或是后怕,他也说不清楚。
秦真扶着路青荷跟在后面:“喂,你准备带她去哪里?”
“柳家武馆。”姜琬定了定神道。
他们后面跟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都在说顾家公子跟姜家公子为了争一个小倌儿大闹长春院,顾公子吃了亏,顾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下可有的好看了。
路青荷一边艰难地拖着脚步,一边道:“姜公子,秦公子,苏州城外出去五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座义塾,是我祖上办的,除了三间破房子,其他早荒芜了,你们把我送到那儿去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南朝刚开国之际,四夷蜂起,戎马不息,师徒怠散,盗贼出没,州县的义塾已经是空有建学之名,而无弘道之实了。
当今这届皇帝裴秀登基之后,大兴官学,因此义塾就更乏人问津,可有可无的了。
所以路青荷她爹被抄家发配之时,并没有人留意那座破旧的义塾,就留了下来。
姜琬心道,柳桐是个好面子重节操的,如果现在把路青荷送过去,他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这样做就太不厚道了。
“走吧。”姜琬点点头,在城里租了辆马车,让秦真扶着路青荷上去,自己在外面坐了,直奔城外路家的废旧义塾。
不管怎样,先让她活下来,日后再告诉柳桐不迟。
至于怎么和顾天全就这件事做了结,他茫无把握,一路都没说话。
“到了。”在城市和乡村交界处,路青荷指着三间破旧的瓦房,黯然道:“就是这里了。”
姜琬抬眼看了看,还好,四周绿云细草,矮树交叉,环境倒是纯天然无污染。瓦房后面有邻居,尚有鸡棚猪舍,他稍稍放下心来,叫车夫停了马车,三人从车上下来,推开柴门,进到义塾里面去。
“这里面虽然许久没人住了,但还算干净,你将就几日吧。”
秦真出去找了个邻居大婶过来,拿了半两银子给她,嘱咐她给路青荷弄些吃的。
“你好好休息吧,过两日,我们再来。”
姜琬打算离开了,他没那么圣人,救人都救到这份上了,他觉得可以了,不会再留下来照顾她。
到了这里,秦真才知路青荷是个女孩子,他灌了一口水问:“就这么走了,不陪陪她?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姜琬:“不想走你可以留下。”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至于怜香惜玉、男女之情,那就是两码事情了。
“姜公子……”路青荷楚楚可怜地唤了他一声,眸中很是不舍。
姜琬道:“你多保重,过两日有人来接你。”
说完,转身出了义塾。
他是最不喜欢弄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的,但她这件事情,姜琬当时也没选择了。
“你打算收了她做姨娘?”秦真愣头愣脑地问。
姜琬白了他一眼:“没有的事。”
秦真的大个子罩在他身侧:“那你在长春院发疯一样,传出去,你怎么都说不清了。既担了这个名儿,人你又不要,你到底图个什么?”
还没头没脑地打了顾天全一顿,顾家是那么容易欺负的吗,还不知道他们怎么闹呢。
“说完了吗?”姜琬做事一向不喜欢解释。
他绝对不会告诉秦真自己上辈子修了个女体,这辈子看见弱女子就格外想照顾她们一些,仅此而已。
秦真:“……”
你小子最近有脾气了,行。
进了城,州署门口已经贴了公告,因立太子,国家有了储君,特地于后年秋天加开恩科,在各道、府举行乡试,望各位学子周知,云云。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姜琬看后,自言自语地道。
他不能再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了,要一心放在后年的乡试上。
“琬表弟,你躲去了哪里?舅舅找你找疯了。”忽然,顾玠从人群中挤出来,把姜琬拉到了一边问他。
姜琬蹙了眉头问:“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说完,他就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弱智了,打了顾天全,那是一定惹上麻烦了。
果然,顾玠向他睨来鄙视的一瞥,“顾家已经找上门了,唉,舅舅叫我找你回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呢。”
“只赔礼道歉这么简单?”姜琬不信,以顾天全和他继母那德行,要肯罢休,不扒他一层皮才怪。
“唉。”顾玠摇摇头,一张俊脸上全是发愁:“表面上给他陪个礼,花些银两道个歉,或许能暂时稳住他们,只是……后年的乡试,怕顾家那在江南府当刺史的大伯会从中作梗,让你考不得试呀。”
姜琬:“……”
有点恐慌。
“你说你前程正大好的时候,竟为了一个长春院的小倌儿大闹,现在弄的满苏州城里都知道你和顾天全为抢个伶人动了手,以后乡试,谁还敢给你做保?”顾玠又摇头。
琬表弟啊,你可别小小年纪就被“情”之一字给害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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