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场照例是八股文打头阵的,四书五经文,严格遵循“代圣人立言”,这一意旨,文中的思想、语言和思维逻辑方式,都必须假托代拟孔孟的思想和文风,不能越儒家思想的雷池半步,一旦违于此,就是离经叛道,“文理荒谬”的废料了。
比如宋代的柳永,一不小心在科举的时候弄了些风月词汇,结果一辈子就“奉旨填词”去了。是幸还是不幸姑且不论,只是在科举这条路上,他是没门儿了。
头一场最不好写,也最重要,如果头场文章就被刷掉了,那么第二场、第三场的试卷就不用看了。不过也不是说第二、三场就不重要,就算头场文章写的远远把别人甩在后面,但是接下来的两场出了问题,同样可能会落榜。
姜琬记得有次在北京博物馆展出的清朝末年的乡试墨卷,原件均镌刻付印,其中有落榜考生的卷子,文后有阅卷考官的评语:此卷拟取前列,故首三艺均已付刻,因二、三场太草率,故抑之。
大概意思就是第一场考的好,但是第二、三场没有写好,所以不录取他了。
听起来很残酷的。
稍稍想了一会儿这些,姜琬给了自己点儿压力,饱沾笔墨,开始在草稿纸上构思起来。
……
次日上午,姜琬终于磨出一篇“代圣人立言”的八股文章来,他在心中默读数遍,自己觉得差强人意后,才认真地誊写到试卷上。
一气写完,姜琬大大地松懈下来,这次,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是有那么考中的七、八成把握的。
考完之后,这天,照例还是宿在号舍之内的,因为参加乡试的都是已经有功名的秀才,所以比起县试来,考官和考场的服务都更客气一些,在饮食和茶点的供应上,各种的服务上,够大方也够精细,总之,对姜琬来说,这次,比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舒畅很多。
当然,这个的前提是他比较顺利地考完了第一场,如果开场的文章没做出来,此刻,他恐怕要如坐针毡,状如疯癫了。
号舍中,他已经看见几名这场文章没做出来的秀才,交完试卷,把头埋到被子里,哭的肩膀抖个不停,非常之痛心和绝望,他看了都觉得心酸不已。
……
但凡第一场考下来的,第二、三场折戟的不多,姜琬也一样,所以接下来的两天,每天一场,他都应付的游刃有余,不算很费力地就考完了。
从考场出来的一刻,他昂首阔步——本菇凉,啊,呸,老子这次又是一条好汉啊,为自己鼓掌!
“你说,阅卷的考官不会作弊吧?”后面有人三三两两地小声嘀咕,落入姜琬的耳中,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不是有誊录人员吗?不会不会。”另外一名考生随后道。
不会,怎么会,姜琬也跟着在心里道。
科举考试中,考生的卷子用墨笔书写,通常叫做墨卷,朝廷为了防止阅卷人员以笔迹判断熟人的卷子而勾连作弊,所以收上去试卷后,特地用朱笔照着誊录一遍再拿给阅卷的官员,所以他们看到的都是同一种字体的,通常叫做朱卷的那种,这么说来,靠辨认字体打通作弊关节的可能性,没有,绝对没有。
“姜兄,怎么样?怎么样?”才走出贡院的大门,迎面就被郑景和秦真抱了个满怀。
“还行。”姜琬道:“回去细说。”
四下眺望半天,没看到顾玠,他问:“顾表兄呢?”
郑景摊手:“没看到他啊,可能回去了吧。”
话音刚落,就看见顾玠的家仆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问:“姜公子,我们家公子没和你一起出来?”
“没有啊。”姜琬回身往贡院里面看去,“会不会在里面和别人说话耽搁了,再等等吧。”
家仆有些焦急,翘首看向里面,只见除了官方人员,考生早就出尽了,哪里有顾玠的影子。
与此同时,姜琬他们也看到了,三位少年同时脸色一白:“不对,不对,顾公子这是出事儿了吧。”
“或许他比我早出来,有事儿,先走了?”姜琬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不可能,我们一直在外面守着呢。”秦真大摇其头。
姜琬的预感非常不好,“分头去找找人吧,对了,也留个人回去瞧瞧,万一他确实先回去了,这里不过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