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字。”有人喝了第一声彩,众人纷纷附和,从他手中接过毛笔,逐一在塔身上题了名。
正正好收笔的功夫,一白面太监来传:“唉哟,各位才子,你们可算玩尽兴了,快请吧,陛下正等着呢。”
“走,走,快走。”新科进士们速速整整衣衫,一刻不敢怠慢朝芙蓉园走去。
园中的明黄伞盖之下,穿着玄色绣金线龙袍的皇帝正身而坐,一身红色凤服的皇后挨在他身边,太子裴据紫袍玉带,执着酒杯坐在帝后下首,其他皇子皇女、王公大臣,依次就坐,阵仗十分盛大。
姜琬在新科进士的位子上坐了,跟着众人向上望了一眼,有人雍容贵气,有人端庄风雅,有人一脸笑意,有人淡泊沉静……朝中的各路神仙都集齐了。
翰林院头发花白的掌院学士望着这群小年轻,目光炽热,犹如老虎看见小羊一般——
干活的人终于要来了!
再看几十名新科进士,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处之泰然,有人手脚发抖,额上全是细汗,还有人跃跃欲试……士子百态,相形毕现。
“姜兄。”坐在姜琬身旁的宋宗耀倾身过来,悄声道:“听说兄早已是宗太傅的乘龙快婿,那么这次……”
姜琬皱眉:“这次的‘主考’是皇上皇后以及——太子殿下。”
无不无聊,净想些有的没的,明面上的好处他还没捞着呢,遑论拉他人一把,所以宋宗耀是白打主意了。
“在下是说,兄这次高中之后,就可以和宗家小姐完婚了。”
姜琬面皮微抽:“多谢宋兄为在下操心。”
他掰着指头一算,宗小茹才十三岁,开什么玩笑。
“听说前科的状元朱楠之常出入宗府,姜兄弟可要留个心眼,别被人挖了墙脚才好啊。”宋宗耀的八卦精神很强大,连这都知道。
姜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多谢宋兄提醒。”
敷衍间,恰好太子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柄玉扇,见众进士都严阵以待,笑吟吟地看着姜琬这里:“不用拘谨,本殿下和你们年岁相仿,喜好自然也有共同之处,本殿下愿和你们敞开了谈论诗词歌赋,美酒佳人,来,来,来,干杯!”
说完,他端起身后小太监手里的酒,抿了一口,笑盈盈在他们身边坐下。
众人面面相觑,风闻太子殿下甚是严肃,怎么……这也不太拘礼了吧。
不仅如此,他还朝姜琬凑近,道:“我与你姐姐说了你的事儿,她一高兴,给本殿下做了一双靴子,你看,这手艺,啧啧,比宫中的绣娘贤惠多了。”
姜琬:“能为殿下效劳,是愚姐的福分。”
这么虚伪的话说出来,他差点摇了自己的舌头。
太子眯了凤眸:“姜琬,过几日本殿下允你进太子宫一趟,见见他们两个。”
顾玠和姜如玉两个人。
姜琬:“求之不得。”
……太子殿下施舍这么隆重的大恩,让他以何为报?
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太子就明说了:“父皇让我从翰林院选个洗马,你意下如何?”
翰林院里现有的他都看过了,没有合意的,他瞧着今科的姜琬比较顺眼些。
一听“洗马”二字,他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隐太子闻其名,引为洗马,甚礼之。”这句《旧唐书》中记载的魏征的话,姜琬一时愣怔在那里,答应也不是,推辞也不是,“任凭陛下和太子殿下做主。”
这事儿,他没有说“不”的余地吧。
尽管对于和太子走的近一事他有着重重的顾虑。
“君逸你好像不太情愿啊。”太子打开玉扇了扇:“你说,本殿下该不该强人所难?”
君逸。
噢,对了,这是姜琬给自己取的字。
还真特么陌生,他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太子说的是自己。
“太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出题。”头上忽然传来皇后的声音,威严中带着几分殷切:“你也好多和他们切磋切磋学问。”
太子笑着起身:“‘持而盈之,不如其己。’诸位怎么看?”
闻言,席上一片默然。
这话出自《老子》,而不在四书五经之内,《老子》一书向来不被朝廷推举,干脆视它为闲书,太子竟从中摘出一句话来让今科的进士公然讨论,未免有些太不严肃了。
离经世济民,忠君报国的宗旨相差十万八千里去了。
坐在首位上的皇帝裴秀面无表情,在等着诸位进士开口。
“太子的题出的极妙。”这次会试的第一名董琼之起身拱手道:“执持盈满,要适可而止。这还是说人生于天地间,修身是第一要务了……为官戒贪,戒傲,戒唯我独尊……《中庸》里说……”
滔滔不绝,润物细无声般就引到儒家经典上来,又从这里引开去,谈到为官,做事,等等,一番言论精彩极了。
不愧是考第一名的学霸。
姜琬心悦诚服地在心里为董学霸鼓着掌,认真听着。
等他说完了,明黄色的身影走下来,“赐董山玉绢一匹。”
可见龙心大悦。
姜琬想,董琼之的状元头衔是没跑了。
众人唏嘘后,皇帝亲自出题问对,无外乎是安国定邦的话题,一板一眼的,题目里满满的全是浩然正气,忧国忧民。
姜琬和其他考上答的也是板板正正,雄姿英发,力求语惊四座。
皇帝对这届进士的整体水平颇为满意,频频点头,说到合他心意之处还会会心一笑,很是平易近人。
“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