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看完了?”初甫生进来时,见姜琬已经掩上了卷宗,抖了抖胡子。

他还指望这个小后生能多来几次呢。

“只看完一卷。”姜琬道。

初甫生眯着一双老狐狸般的眼眸:“陈年的旧账了,难道有人想给他翻案?难呐。”

“翰林院那边修个册子,涉及到当年一点世故,所以下官前来翻翻,修东西总不能杜撰。”姜琬呵呵两声,说的贼虚。

“当年时老东西没斗过陈相,往后,也不会有人斗的过他,”初甫生似是自言自语:“为这案子,前前后后来过七拨人,你呀,初生牛犊不怕虎,别以为自己比他们强。”

“多谢初侍郎教诲。”姜琬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陈遂和时如龄权臣当年斗法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些。

陈遂是出身京城五大姓的官二代,不到二十岁家中就出了个当太子妃的妹妹,他一入仕就跟着当年的太子、当今的皇上,先后做过京兆尹、礼部侍郎,最终凭借皇帝的其中和自身的实力而做到宰相,位及人臣。

而时如龄则是个泥腿子,从西北的贫寒秀才一步一步靠到京城,做过知县、州官,最终凭着口碑顺势而起,青云直上,在极其注重出身的南朝也做到了宰相,权倾天下。

和根正苗红、身兼皇帝的大舅子、太子亲舅舅的陈遂比,天下人都替他自卑。

出身隔着天河般的鸿沟姑且不论,但两个人的观念,从同朝为官那天起就没一致过,立在朝堂上是相看两相厌,谁都想把谁弄下去。

……

最终,陈遂胜,借着江南科考舞弊案,将时如龄扳倒,顺手丢出去几个他看不惯的人,其中就包括路贞。

“不会是宗太傅……”初甫生个老八卦脑洞大开,把联想发挥到了极致。

姜琬摇头苦笑:“初侍郎你忘了当年宗太傅的做法?”

宗东方一气之下辞官故里,一句都没掺和那事儿。当年不肯作为,如今就更不会了。

“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初甫生一拍脑门,是了,宗东方那个人精,怎么会让自己沾惹是非,绝不可能。

姜琬忽然转了语气:“初侍郎有所不知,几日前有人参了下官一本,说下官这个状元郎是靠行贿得来的,唉,下官心里堵的慌,不由自主地想把与科考舞弊的案子都找来看看,瞧瞧这科考倒有哪些舞弊的手法,也好日后被陛下问起时能应对自如。”

前几日是有人上奏弹劾姜琬,说他师从王观,早被传授考场试题,所以才能中了进士。

皇帝当朝冷了脸,却没有发作,状元是他钦点的,为何是姜琬,这其中的曲折也是一言难尽了。

至于王观有没有给姜琬押题,他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押了,王观也是凭的本事,并非靠行贿买题,他能说什么。

退朝后,他命人把姜琬的试卷找出来过目,仔细读了三遍,越读越喜欢,思想虽师承王观,但与之又有极大的差别,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是皇帝命人连夜下旨,申斥了上奏弹劾姜琬的官员,次日外的和善。

初甫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惭愧惭愧,老夫疑神疑鬼了。”

姜琬暂时先糊弄住他,一边火急火燎地回到翰林院,熬到收工时分,匆匆回了府里。

姜如玉正在刺绣,见他满腹心事地进来,一笑:“怎么,被姐姐说着了是不是?”

“我查了当年的卷宗,路贞在被发配前的确有一女一儿,全被卖掉了。算着年龄,青升大概真是路青荷的弟弟。”姜琬道。

“你打算怎么办?”姜如玉十分正经地问道。

姜琬还没想好:“暂时先放在府里做些杂务吧,我是不能随身带着他了。另外,如玉姐,我拜托胡安玉帮忙,买几个丫头小厮进来,你把把关,挑两个出来,让他们轮流跟着我出门,就算以后这事儿说出去,也附会不到我身上来不是。”

“嗯。”姜如玉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全,这事儿最后先不要声张。”

“唉,姐弟不能相认,看着也怪叫人难受的。”她又追了句。

姜琬:“日后总归要告诉他们的。”

翌日,翰林院。

“姜老弟,今日怎么没精神?”张鸿沏了杯茶放在桌子上,作势开始八卦。

姜琬停下手里的狼毫笔:“张兄今日满面红光,自然看谁都不精神。”

“沾了董兄的光。”张鸿往董琼之那边努努嘴:“那位,怕要当驸马爷了。”

姜琬:“……”

昭城公主和董琼之的事儿不是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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