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泊川经不起熬,也知挽回不来棠柠的心,勉强松口同意与棠柠离婚。又分了笔财产赠予棠柠以示补偿,倒也未失君子风度。想来也觉奇怪,似乎嫁给泊川就是在等待相识余姚。当与余姚亲密无间后,泊川已“无用”自然退出她的生活。棠柠斜倾在沙发上,手里拨弄着她时髦的卷发,笑着讲给余姚听,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余姚正对着镜子试穿新裁的夏装旗袍,依次系着斜襟盘扣,“我要是爷们儿,一定讨你做媳妇儿,不枉费你苦等我这么久。”她摊开另一套旗袍,要棠柠上身试试合不合心意。酷夏当值,棠柠懒懒的不愿起身,总觉汗已浸透衣裳。余姚也热的泛红脸,但对新衣抱有热忱总爱不释手。福莱敲门传话,外头有一姑娘求见。先前不表来历故而挡着未回禀,可这姑娘又登门两次,每每逗留很久才肯离开,怕其中有什么原故,这才进来知会一声。棠柠掷下手里旗袍,命福莱请这位姑娘来二楼小隔间会面。余姚帮她穿戴整齐,二人犯着嘀咕:这是何许人也?
余姚来回踱步,怕是棠柠碰上麻烦事。回来见她脸色难看,忙她扶着坐下,为她沏上茶水。她皱眉揉揉太阳穴焦虑无疑,“窑姐儿怀了孩子,你说可笑不可笑?”余姚略微愣住。“那姑娘是叶启洺窑子里的相好,怀了启洺的孩子却找不到他的人影。不敢贸然闯叶府,被她小姊妹告知,晓南阁常来位叶家姨太太。她这是来寻你的,单余姚。”“啥乱七八糟的事,寻我做什么?”“寻你帮她找到启洺,亦或者求你跟老爷子说情?”余姚不想蹚这个浑水,她刚得几日安生,不愿卷进叶家是非。“我已把她劝走,你近来不要再来这,在家里躲躲吧。一会走后门,我差福莱送你。”余姚匆匆离去伴着胆怯。
余姚躲在小公馆里不出门,怕被这姑娘逮住纠缠。卿卿的伤痕总能浮现在她眼前,那真是个可怜的女子。怎么还会有姑娘自愿往火坑里跳?总是他人的事情,她不愿再费心思。余姚躺在裔勋的摇椅上,避在老树下乘凉。杜婶儿在院子里晒被褥,拿着小棒子啪啪打着,不时与她聊上几句。环樱提着水壶浇花,捡茂盛开花的搬到余姚跟前,请姨太太赏玩。大热天茶水不离身,一日换好几条手帕。裔勋见她不往晓南阁跑了甚是欢心,中间夹着泊川的关系,他更不待见棠柠。裔勋夏日却不怕热也不好出汗,总是一副清醒头脑,看待身边被太阳烤的迷糊混沌的人。余姚蔫蔫的横在摇椅上,他吸着烟斗在院落里散步。他们俩像换了灵魂,余姚皮囊里装着一只年迈的,裔勋皮囊里倒装着一只年轻的。她唤他坐过来说话,想听他年轻时的故事。他年轻也似纨绔子弟,只是那时家中光景正盛,不像今时已显败势。兴京祖产赶上打仗便收不齐租子,几盘厂子刚够维持一家开销罢了,投了一些股在别处又不是流动金。他不愿与她讲生意经,他只愿她活得简单。他催她去换衣裳,太阳落了想带她去尝新馆子。她磨磨蹭蹭不愿出门,被他哄骗似的拉出小公馆。
奉天城的夜色是美的,它蕴含历史古韵,又不乏当代工业科技。余姚挽着裔勋散步消食,新馆子的菜太合口,就算闷热夏日也吃的稍多些。新裁的旗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这身影映衬在路灯下摇摇曳曳。这样走在市井里,裔勋感觉惬意,余姚总教他宁静。偶尔还能听到蟋蟀在叫,抬头还能看见飞蛾扑灯。
胡同口站着一位姑娘,远远的望着他们。余姚的心一沉,怕是被那窑姐儿找上门了。近瞧这姑娘肤如凝脂,梳着和余姚一样的连环鬓,眼波流转俏丽十足,单略矮些。大热天仍裹着长衣裳,叫人觉得有点奇怪。她行礼问安自报家门,“小女秋溶是八卦街圈楼内桃源书馆的……‘姑娘’,在此等候叶老爷、小姨奶奶。”裔勋拄着拐杖打量她,“素未相识,姑娘有何贵干?”她低着头似乎难以启齿,向后退了一步跪下来,“叶老爷我深知自不量力,但我确实怀了启洺的孩子。”裔勋强忍着脾气,请她先起来,邀她来小公馆详述。秋溶跟随二人进至小公馆,余姚唤人倒茶让座,秋溶礼让仍跪下道来。
启洺半年前开始往来桃园书馆。最出去书馆仅是开盘子,不像其他客人那般猥琐,因此秋溶对她有些好感。近几月他去书馆频了,但只限白天从不包宿。他常常说些她似懂非懂的话,她看得出他的苦楚,郁郁不得志。他从秋溶那里得到理解宽宥,更挥金包下她整月。怎料身体不适请大夫来瞧,竟然瞧出怀了孕。“窑姐儿怀孕”,说到此处她自己也不免轻笑。她又去西医诊所诊断,确定怀孕无疑。对于她而言这一生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做母亲,她不肯放弃这个孩子。可结果不难猜测,启洺是不认的,甚至以为她在讹诈他。如今他已避而不见,在书馆等的心急如焚,只得自己出来寻,老鸨允她的时间不多,若再拖下去她必放弃这个孩子。她寻到叶家几个厂,启洺始终不肯露面;听闻叶家姨奶奶常去晓南阁,她也跟着寻过去,期望余姚能帮助她找到启洺,但在晓南阁一直未遇见余姚。近日才打听到小公馆便急着赶来,不曾想这次有幸遇见老爷。
秋溶慢条斯理的讲述,没有哭闹没有责备。裔勋也稳住情绪,“那么秋溶姑娘,你想得到什么结果?”她不卑不亢颔首道,“老爷,我不求启洺能收我做妾,我只求启洺能给孩子名分。”裔勋再次打量眼前的秋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