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余姚心头一紧,这都什么时候了,棠柠怎么还敢这样大声叫嚣?余姚急忙要跑上二楼制止住她。
叶裔勋横手一栏,“慢着!”
只听二楼陆续传来苏棠柠的叫骂声:“藤冈修我告诉你,之前我稀罕你,算我瞎了狗眼!我瞎!我怎么稀罕上你这么个小日本!放着晓南阁我不要,要我跟你走?呸!你休想!”
原来是藤冈修来了,他这是要带棠柠走?他要带棠柠去哪里?
又听见藤冈修急迫道:“棠柠,你怎么骂我都成,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走!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
叶裔勋大惊失色,“可使不得!苏棠柠若真和藤冈修走出这个门,就真脱不了汉奸的干系了!”
余姚忙道:“我上去!”
她匆匆赶到二楼去,裔勋知道自己跟上去多有不便,只好待在一楼继续等候着。
余姚上去一瞧,只见棠柠面容憔悴不堪,一头长卷发毛毛躁躁,眼睛也是红红的;藤冈修同样一脸的倦容,他的西装衣袖被扯出一道大口子,不想也知是他们二人拉扯推搡所致。
余姚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藤冈修,只好装作视而不见冲进屋内。
棠柠见到余姚瞬间变得柔软起来,二人立刻紧紧相拥,才几日功夫不见却恍如隔世一般。
“姊姊,跟我先回叶家避一避,好不好?”
苏棠柠木讷半晌,她没想到余姚也是来接她走的。
藤冈修听闻单余姚主意,想棠柠若能去叶家避风头也好。棠柠对他的态度再明朗不过,他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棠柠想了想,又想起门外站着的藤冈修,继续叫骂道:“姓藤冈的,你赶紧滚出我晓南阁去!弄脏我的地,我还得重擦!快滚!”
藤冈修忍声退步,“我把你们送回叶邸总可以吧?”
棠柠态度无比强硬,“我们不稀罕坐你们小日本的车!”
藤冈修低下头,站在楼梯口很久,终于缓缓的走下楼去。全程他未提及一句日本兵侵占沈阳的事情,无论他说什么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而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错呢?
藤冈修走到一楼,与叶裔勋打个照面,他们自开设煤矿一事后已很久未见。裔勋就算再通情达理,也无法把藤冈修与日本人分割开来看待!沈阳城都沦陷到日本兵手里,教他怎么能不痛恨日本人!
叶裔勋挺着胸膛,他的脊梁比平日似乎更加直。
藤冈修也同样立正站好,再郑重的向裔勋深深鞠上一躬。好像在说:“叶先生,我把苏棠柠就拜托给你们照顾了!”
藤冈修继而推门离去,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晓南阁。他与棠柠永远无法再继续相爱,“国恨”阻隔了他们,苏棠柠再也不会接受他。他的一只脚还没有踏进门口的汽车里,晓南阁楼上已传来一阵凄美的琵琶声,那是他最熟悉的曲子,棠柠曾为他弹过无数遍。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
藤冈修瞬间滚下热泪,他知道,这是棠柠在跟他诀别!
藤冈修的汽车走远,棠柠伪装的强硬姿态也倒塌下来,她伏在余姚肩上哭了很久。
晓南阁在日本兵攻城的第二日便不再营业,常贵福莱等人,要么回乡下避难要么逃离出沈阳城,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被日本人奴役。常贵临走前特意帮棠柠在大门口插上日本旗,又叮嘱她快快找好退路。
“棠柠,啥也不用拾掇,快跟我回去,叶家那边啥都有的!”
棠柠放下手中的衣物,又看了看余姚装扮,顿时明白过味来。径直去翻出一身粗布宽袄胯裤来,囫囵着套在自己身上。
棠柠舍不得她的晓南阁,这是她经营数载的家,但她不得不先跟余姚走开。以后还能回来的吧?晓南阁还会恢复往日的热闹吧?
三人畏畏缩缩的走至一家银行附近,瞧见银行门口有日本兵把守着。棠柠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只因这里不是言语的好地方便闭口不谈。叶裔勋略迟疑一下,随即带领她们改道而行。
本就是徒步而走,加之她们二人也算是“坐享其成”的主儿,好些年没有这样大的体力活动,二人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裔勋较她们稍强点,但持续的高压也把他搞的神经兮兮。
余姚低着头,几乎用唇语问道:“咱们回叶家,这么走不是抄远路吗?”
裔勋也把声音压的很低,回道:“先去趟小公馆。”
小公馆那对老夫妻已经不见踪影,估计多半也是逃到外面去避难。裔勋进了门就急忙拉上窗帘锁紧门窗。
棠柠猜测出裔勋此举原由,“叶老爷,您可是把小金鱼藏匿在这里了?”
她在途径银行门口时,便想起来自己存在北平银行的那笔钱财。
裔勋苦笑道:“前些时候耽搁下来还没来及存上,一想到侥幸躲过日本人的搜刮,便又觉得自己是小人得志似的。”
裔勋看见余姚懵在原地,忙道:“日后我慢慢跟你解释,快跟我先过来!”
那一小袋金条在旮旯的缝隙里被找了出来。
棠柠轻笑道:“你们叶家……”
“哎呀,有点就不错啦!”余姚在安慰自己,同时也在安慰着裔勋。
叶裔勋把金条分成三份,他们仨一人身上揣一点,每个人拿着的那点又分藏在裤子里腰间腋下,恨不得把金子掰折含在嘴里。
三人从小公馆出来鬼鬼祟祟的往叶家走,一路上又是避开人群又是躲开关卡,看见日本兵更是吓得要把心脏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