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和棠柠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便去往秋溶那边,帮着她给仨孩子收拾东西,能不带的就尽量不带,一定要轻装上阵。路途遥远,带的多反而是累赘。秋溶还算沉得住气,也没有慌慌张张的,只教孩子们出门要听话,要寸步不离的跟紧她。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凤杰带着施芸和萃纹萃绨已赶回叶家。凤杰请老爷放心,万氏还有花柒他都会妥善照顾,“义长兴”若是能再开业,他还会继续经营下去的。
一家人在府门外告别,启涏躲在爱佳背后默默哭泣,他们二人晚几天也要动身出关,与秦家在北平汇合。
从叶裔勋到经年玮年全部打扮成老农村妇,一律没有涂胭脂水粉没有扎起发鬓,剩下的金条分别藏在每个人身上。
他们启程上路,他们彻底的离开叶邸,他们要离开沈阳城,他们要去往上海,他们要去往一个新的世界。
他们徒步行走,不能走关卡不能走城门,满山红带着他们东躲西躲遮遮掩掩费尽周折,总算混出了沈阳城。只是才出了沈阳城,已经把众人累的东倒西歪气喘吁吁。满山红边骂他们在温柔乡里享受太久,边想法子弄来一辆破马车,总算是有马车坐,一行人才终于喘上口气来。
这一路跋山涉水阻碍重重,一路多亏满山红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照顾,才使得他们一家人可安全抵达营口。路上,余姚一直都在担心,联系不上卡尔可怎么办?裔勋也只好劝说,既然已经上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卡尔就在他入股的那家旅馆里常驻。
满山红一直没有离开营口,而是帮着他们一家人四处奔波打探。在滞留营口的第五日,裔勋和余姚终于在旅馆里等到了刚刚回来的卡尔。
卡尔见到他们又惊又喜,但他们一说明来意,卡尔便立刻犯起愁。现如今讨张船票太难,何况叶家还有这么多人口。卡尔为此连续奔波数日,回来却告知还是没法子讨来船票。
余姚无奈道:“眼看着水路就要结冰,我们总不会再折回沈阳城去吧?”
“要是真那样,我再把你们送回去!”满山红拍着胸脯道。
卡尔耸了耸肩,“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只是有点冒险。”
满山红焦急道:“那你倒是快说呀!你这个老毛子咋还卖上关子了?”
“我们可以试试偷渡,坐晚间的货船到天津去,但是……”
棠柠笑问道:“但是得加钱吧?不然人家不敢收我们这拖家带口的?”
卡尔深邃的绿眼睛好像在对众人说抱歉。
余姚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小金鱼交到卡尔手上,“卡尔,这件事还是要拜托你的。”
卡尔握住小金鱼,“我绝对没有从中抽取你们的钱,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叶启澄、宋思裔他们哪一个走不是托你照拂,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都理解的,好歹你是个外国人,办起事来比我们方便。”
卡尔舒了一口气,“你们能这么想我,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再出去走动走动!”
他们登船那天晚上,河面上凉森森的。
卡尔和满山红一并来给他们送行。满山红终于完成了心愿,他就要去寻找他的抗日队伍,卡尔不知还会在东北待上多久。总之这一别,就应该是后会无期。
登船前,满山红漫不经心的问余姚,“你还记得我真名儿叫啥不?”
余姚没理会他,内心却叫了他一万遍“何夕。”
满山红失望的看着她,“我叫何夕呀,何夕!等来生你再看见叫何夕的那就是我!”
叶裔勋心生醋意,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
满山红还是在傻笑,“叶老爷,你可得对她好点,这辈子是便宜了你,下辈子我肯定要抢在你前面认识余姚的。”
卡尔在一旁瞧出端倪,他低下头会心的笑了笑,缘分这个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船慢慢地开远了,满山红沿着河岸一路逛追,他不敢发出声音来,只得捂住嘴哭泣。他爱她,他永远都爱着她。
卡尔从衣兜里掏出个东西来看,边往回走边重复道:“上海,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