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立连忙向周沈秀点头称道:“是是是,侄儿回到家中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周沈秀端着高脚杯欲与雷立饮酒,雷立慌慌张张地捧起放在旁边台几上的酒杯,同周沈秀谦卑地碰了下杯。
周沈秀饮了一小口,“你这是同靳茂辰一并过来玩的?”
雷立微微欠着身,“是的,是茂辰大哥带我过来的。”
周沈秀偏了偏头,用余光扫了余姚一眼。
余姚这晚穿了件半旧的宝石蓝旗袍,纯色的面料上裹的像是一个装有秘密的女子,余姚不是个妩媚美艳的女子,她也算不得十分漂亮,若一定要找个词汇来形容她,也只能算是俊俏英气。叶裔勋也没有夸赞过她是美丽的,唯一夸赞过她美丽的好像只有一个洋人卡尔。
平日里她从不多虑过这些东西,可周沈秀的眼神里似乎带着刺,刺地她第一次产生了卑微的感觉。
余姚出于尊重和礼貌,“周老板,您好。”
周沈秀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过头去问向雷立,“这位小姐是你的女伴?”
雷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周沈秀。他也不好说自己不认得余姚,又不好说余姚是他的女伴,更没法子说余姚是靳茂辰近来打得火热的女朋友的朋友。
他急中生智笑道:“周老板,这位是单小姐,新到我手底下来的。单小姐今晚无事,我便把她一并带了过来。”
周沈秀一脸吃惊模样,但仍未看向余姚,还是对着雷立说话,“单小姐,我们雷立做事情向来认真严谨,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余姚朝着空气里木讷地点着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雷立继续恭维着周沈秀,另有旁人主动过来邀请她过去,三人才松了口气坐回到原位上。
余姚也知雷立刚才说的话不可算数,“雷先生,我知道您刚才那么说……您放心我是不会当真的。”
雷立转过头来,几乎是用白眼仁对余姚说道:“我说话向来算数,你明日一早来麦加利银行找我吧!不过咱们有言在先,你若做不好事,我是照样会辞退你的。”
余姚觉得这件事情的反转简直不可名状,“您当真要录用我?”
雷立颐指气使地说道:“在我手底下做事,首先就是要做到,凡事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旁边的蒋俊赶忙打起圆场:“先恭喜单小姐啦,等你发了薪水可是要请大家吃饭的呀!”
“可是……”余姚仍然愁绪着。
雷立一脸嫌弃道:“你还可是什么可是?”
“我在教会学校里的工作总得回去交接一下才行,不然我这样没头没尾地实在不讲诚信。虽然我这也算攀了高枝,但也不能忘记给过我饭吃的地方,雷先生您说是不是?”
雷立觉得单余姚诚恳的有些犯着傻气,“单小姐,那是你的私人问题,你处理的怎么样与我没有干系,若明日我在麦加利银行没看到你来,那么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我手底下的位置不会特意为你而留。”
苏棠柠和靳茂辰已经走了回来,蒋俊忙把这个“喜讯”告知给他们二人,靳茂辰听到自己举荐的人入了雷立的法眼,顿时高兴起来,“哎哟,这可是个好事情,咱们转个场吧!我请大家吃饭,也算是替单小姐庆祝一下。”
雷立这边刚刚给了余姚一个下马威,那边靳茂辰却又要大张旗鼓的为她“庆祝”,余姚只觉得更窘,连连推脱时间太晚要赶回家去。
棠柠拉着她劝道:“雷先生都一起过去呢!你们以后要共事,更应该先熟悉一下才好。”
“是呀!苏小姐说的是,何况现在时间还早,上海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蒋俊跟在一旁劝说。
雷立腆着隆起的肚腩,嘴里叼着根雪茄,“单小姐,你还在推辞什么?在洋行里做事也要这么扭扭捏捏的吗?英国人可不喜欢这个样子。”
余姚听闻雷立言辞不好再推脱,只能跟随众人一起走。可她心里却还想着明日到底该怎么做?难道教会学校那边真的就这么弃之不去了?
叶裔勋在家中的破旧沙发上坐了很久,他的思绪早已不知飘到哪里去,也不知已经飘走多久。他闭起眼睛,仿佛自己又置身于东北的小公馆里,那里充满着他和余姚的美好记忆。他给她讲国学、历史、世事,她是他的学生、晚辈、更是他的挚爱。
电话机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今晚余姚到底是不能回来,明明是自己把她推出去的,可他当知道她真的不回来,他的心还是很疼很失望。
他故意拖延了一会儿电话铃声,然后才慢慢接起来平静道:“小姚,晚上要留宿在棠柠那边么?”
电话机的那头静默了片刻,“裔勋,是我。”
电话那头是周沈秀。
叶裔勋顿时醒悟回来,“周老板,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裔勋,今晚夜色很好,我们出来散散步吧。”她向她发出邀约。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周老板,我已经睡下。”
“不,你没有睡下。此刻你正心烦意乱,我这就到贵府去接你,若你不出来我便登门拜访。”
周沈秀下完了命令,果断地挂上电话,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周沈秀这个时候登门叶家,要家里大人孩子怎么看待?若余姚回来再跟她学舌,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胡乱地换上衣服,匆匆走出家门。
没过一会儿,他便坐进了周沈秀的汽车上。
“周老板,你可是有要事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