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天色大好,晴天白日。
王权少裴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不知是不是错觉,刚睁眼时似乎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但转瞬间便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之后他便简单洗漱了下,呼吸着山上清新的空气,才感觉脑子稍微清醒了点。自从重生到这里,几乎每日都是天黑便睡觉,天亮便起床,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作息,再让他熬夜,简直是要了命。
在打定主意今后还是要保持原来的作息后,他回到山寨主院,只见这里的情景显得异常热闹。
他们是昨晚天黑才到的山上,如今天亮了才看到全貌才发觉这哪里是个山匪的老窝,简直就是个村庄。
只有昨日夜里待过的正堂看起来才算是好一些,但是往后看,什么木屋,草屋,竹屋,各种各样屋子的都有,但大都显得十分破旧,家家户户都将东西搬到门外,像是要乔迁新居一般,大人们光着膀子扛着柴米油盐,扎着鞭子小孩乐的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而在此时,冯正在不远处挨家挨户地嘱咐着。
“李婶,您记性不好,看家的旺财别忘了带走啊。。”
“王叔,需不需要我帮你搬什么东西?”
有个人拉住他道:“四当家的,你别忙了,你早饭吃了没,我这有个刚煮的鸡蛋...”
王权少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范遥和李弘景也走了过来,心中俱是感叹。
“想不到这小子看起来鬼灵精,心地倒还不错。”范遥眯了眯眼睛说道。
“是啊,而且山上的人确实也不是什么恶人。”王权少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像这种山匪,蓟北道内多吗?”
范遥顿了一下,随后摇头道:“蓟北道虽地势险要,多是崇山峻岭,只有十年前那段时间打着替天行道旗号冒头的不少,但几乎都是打家劫舍的恶徒,不分贫富见人便抢,搞得天怒人怨。上将军带着蓟北军一年便消灭了七十二处山寨,到现在已经很少有漏网之鱼了,但是,再往西边去一些,在蓟北道与关西道交界处,那边山匪势力十分猖獗,而且..也不太好处理。”
王权少裴点了点头,心中已然知晓原委。李弘景却十分不解:“为什么?是因为太远了你们蓟北军过不去么?”
范遥唯有苦笑以对,一道距离最远不过四五百里,对于有着强大骑兵的蓟北军,哪怕横跨半个虞国去剿匪,也是手到擒来。主要的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更西边、西京城的那座宫殿。
“那是因为...”王权少裴看着西边的天空,幽幽道:“西边有我的好哥哥梁王啊。”
中午吃完午饭,范遥看到山民搬出来的东西太多,下令让山下驻守的人都上山帮忙搬,再到后来,他自己见到有一户人家刚刚丧夫,只有一个妇人和一个老人,也好心地上前亲自动手将屋内的用具都搬出来。
那个穿碎花裙的妇人又是高兴又是惶恐,“怎敢劳烦将军,还是奴家自己来吧?”
“小娘子不必拒绝,”范遥指了指在各家帮忙搬家的军士道:“本来呢,我们赶了两百里的路,是想和你们真刀真枪打的,结果被冯正那小子说服,你们确实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打是打不成了。那这一身的力气用来帮你们搬,倒也不算太亏。”
“将军此言真是...”那个妇人听罢也不再争执,屈膝行了一礼,“那奴家多谢将军...”
及至傍晚,山上每家都已经将东西尽数搬完,琐碎之物也放于包袱里,便于明日带走。
夜晚,冯正在山寨里寻一片空地燃起了炊火做饭,王权少裴一行人围着中间的火焰坐成了一圈,就像野炊一样,他想。
白日冯正特意去山下砍了些柴火,此时只听他对着锅里念叨着:“我的小黑呀,你在天之灵不要怪我,今日只能用你来款待将军们了...”
众人皆哄然大笑,小黑其实就是他养在山上的一只母鸡。
“你小子是在学出家人做法事吗?”李弘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
“怎么不行吗?”冯正哼了一声道:“小黑跟了我快两年了,我都没舍得吃,你这个道士不是只能吃素吗?”
刹那间锅里一阵香味飘来,李弘景擦了擦嘴边的口水,故作正色道:“贫道是修道,又不是念佛。师傅曾说,酒肉穿肠过,道法心中留。吃肉也是修行...还没好么,小道肚子饿扁了。”
“你那是什么师傅啊?”冯正小声嘀咕着。“好了好了,都给你们尝尝。”说着分别给众人乘上。
“来,干了这碗鸡汤。”
“干。”
一碗浓香的鸡汤入肚,王权少裴好奇问道:“对了,不知冯兄家在何处,可还有亲人?”
冯正听罢面色一凉,苦涩道:“不瞒诸位说,冯正不是我的真名,我本名为冯子正,只因落草为寇,不想累及亲族才改的名。我生于洛京,祖籍长安,可五岁时家父被贬,母亲于途中便去世了,所以我自小便在应天府长大。后来我十岁时,家父也病死。为了生计不得已只能混迹于江湖,一直到三年前才入了这碧水岭。”
“原来如此。”李弘景拍了拍他低耸的肩头,宽慰道:“没关系,你要是无家可归,可上我老君山,修武学道皆可。”
“不不。”范遥喝完躺咂了几声嘴道:“年纪轻轻干什么道士,堂堂七尺男儿就应当浴血沙场,平定天下后封侯拜将,受世人称赞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