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唤来竹琴与竹画问道:“药房煎药时可是一起开了几个炉子?”
竹画管着灶上与药炉,她回答道:“回夫人,如今药房开了四个炉子,咱们二房是两个,老太太处进补着养气血的芪香蜜营膏,三夫人处每隔两日就开一次,听说是受孕的方子”
姜氏又问道:“药材是咱们自己的人看着,还是药炉的人管?”
竹画抿嘴笑答:“定然是咱们的人自己看,大家都怕出了差池”她微顿又道:“我与竹琴姐姐轮替守着,只有老太太的炉子是让药炉的冬青姑娘看管,赵姨娘的炉子是莲宁与莲芯轮替,三夫人的丫头向来不爱说话,也不曾多过问了”
竹画这话说的十分细致,姜氏也没什么可问的,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为人母者总会心慈手软,怕损了阴德。沈亦欢看出母亲脸上的犹豫之色,并不愿强迫母亲去做这件事情,扑到姜氏怀中撒娇道:“娘亲,今日也不短了,女儿刚刚回来,身子乏的很,想回去沐浴就睡了呢”
姜氏见沈亦欢暂时放下这件事情,想着过两日再商议不迟,将女儿搂在怀中亲昵的笑道:“还是个孩子脾性,下午你在我这留的时间也不短了,快让丫头回去给你提水沐浴休息一下吧”
弄音见小姐闹着想要回去,就让素问进来道:“夫人,这是素问姑娘,打福州来,是太夫人身边的人”
“母亲身边的人?一定差不了,欢儿,可是云枝云叶二人服侍你不当?”姜氏还不曾知晓云枝已经被害。
沈亦欢甚少撒谎,她低着头不敢看姜氏的眼睛,“母亲,云枝家中出了事情,我就自作主张将云枝的卖身契给她想着让她回家照顾她老子娘终老,外祖母知晓此事说我身边的丫头都太小就把素问给了我”
姜氏最了解女儿不过,见她刻意隐瞒也不想过度追问,就道:“你外祖母做事有她的打算,好了,别留在我这儿了,一会你三婶娘要来,先回去吧”
沈亦欢依依不舍的从母亲怀中离开,正欲趿了鞋子,素问走上前去为她提好鞋跟,主仆二人一同回了汀兰小楼。
出了抄手游廊,她远远的就见沈亦善与沈嫣然姐妹二人在榴华苑里散步,沈亦欢心中暗嘲:今日竟没见沈如蕴那个心思歹毒的。因的不想同她们打招呼,就特意转了另一条侧路回去,竹林茂盛,隐去身影。
沈亦善看着刻意避开自己的沈亦欢,不动声色的笑了,这出戏且有你好受。
入了汀兰小楼,就见南星提着剪子在修剪木樨树,云叶在一旁灌溉花枝。过了中秋木樨香愈发浓烈,也提醒着秋闱将近:“云叶,折几枝木樨送去大哥的书房,还愿他一举折桂”
云叶独自一人浇水时,总会想起云枝,如今生死茫茫再难相见,出去外头跑跑总比留在充满回忆的地方舒适一些,她欢快的应下。南星剪了长得最茂密的金蕊枝又在外头包了一层宣纸面的木樨花都落了。
一楼的小厅中,南星端了茶来,沈亦欢问道:“你决定好了?”
南星眼睛亮亮的,笃定道:“是”
忽想起今日下午回来时遇见的怪事,又道:“奴婢从公主府回来后,遇见一个丫头拎着药从夫人处出来,一个身型高大的姑娘鬼鬼祟祟的跟在她身后随着她进了赵姨娘的院子,后来就院子中一直没有出来,奴婢在外头守了一个时辰这个丫头回了下房,后来又往药炉的方向去了,在她屋中我搜到牛膝与瞿麦”
她从袖中拿出油纸包裹的一包药材来,递给沈亦欢。
“牛膝汤”沈亦欢冷笑道,“就知道秋棠阁的那位不是个省油灯”
素问初来乍到对家中的环境也不甚了解,但她却略通医理,出声提醒道:“小姐,牛膝汤要连服三五服才能有效果,只是这胎死腹中才会想到用这味药,奴婢斗胆,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亦欢听见死胎二字,觉得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死胎?死胎!”
她惊呼,原来是这样:前世赵姨娘恐怕也发现了胎像有异,就让身边的丫头煮了牛膝汤主动落了胎,再嫁祸到母亲头上让父母亲的感情破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沈亦欢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仿佛现在揭开了冰山一角,底下却还有千沟万壑没有想到的地方。
容不得多想了,既然赵姨娘开始服用牛膝汤,那秋棠阁传来消息,也是迟早的事情,先下手为强:“素问,我且问你,若是牛膝汤里掺了九张机,后果如何?”
“母子俱亡”
沈亦欢背靠阳光,小小的身躯如同隐入巨大光圈中,眸色幽深却垂下眼帘,她轻抚袖口银线织就的藤蔓,唇边绽开笑靥,语气毫无波澜:“南星,听到了吗?”
她的话虽短,却犹如命令般震慑住了南星,她想起萧珒通过锦衣卫指挥使暗门考验出来时,一袭玄色飞鱼服,虽发丝散乱,周身却散发着逼人的气势。南星抬头看向沈亦欢的眼睛,却发现幽深不可测,再深究去仿佛见到了红莲业火般炙热。
她跪在光洁的地砖上,头深深低下:“但凭主子吩咐”
“今夜,将九张机碎成粉末加进牛膝汤那副药材里,她赵氏不是想让这个孩子消失在世间吗?那就让她一同消失吧”清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传入耳中
沈亦欢起身扶起南星,将九张机放在她手中,“多谢”眼中充满着肯定与坚信,南星笑了笑道:“为主子奔波,南星在所不辞”
“去吧,云叶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