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雪停息之后,天边重云散去,连日来总算有淡淡的冬日洒落,幽深的高高宫墙之内顿然生气盎然,竟稍稍显了些微早春的气息。坤宁宫中一如以往的清静,偶有二阿哥的啼哭声传出,再就是阒无人声了。
安德三捧了一堆画册进了寝宫独自伺候在侧,朱颜夜间不得安枕,起得较晚,早膳只是胡乱应付了过去便睡眼惺忪地看起了肖像,一副一副走马观花地过一遍,只在看到福全和明珠的画像时才停留片刻,把他们的画像筛出放到一边。
没忍住打了个呵欠,朱颜扫了一眼一旁注明身份的小字,指着惟妙惟肖的纳兰明珠,装作不经意道:“纳兰明珠?小三子,为何本宫看他怎么看怎么眼熟呢?”
安德三面上的难为情一闪而逝,“主子莫不是连……明珠大人也忘了?”
朱颜暗暗嘀咕了一句:“我只知道大才子纳兰容若。”
安德三自一堆画像中找出了一张少年肖像,画中之人眉目清隽,英气逼人,却是与明珠有五分相似,“皇后主子,容若大人是明珠大人的长子,自小便才华横溢,文武兼修,是皇上跟前的伴读,和皇上是打小一同长大的情分,和主子您也是总角之交呢,眼下虽尚无一官半职,前途却是不可量。”
“这便是容若?我倒是见过的,他常伴皇上身侧,”朱颜细细看着容若的肖像,随意“哦”了一声,又端正容颜道,“小三子,本宫问你一事儿,你可得从实说来。”
安德三眉眼一抬,恭声道:“奴才定知无不言。”
朱颜眼神在福全和明珠的画像间飘来飘去,犹豫再三,到底没忍住问出口:“这明珠、裕亲王和本宫……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德三眼皮子微微跳动,垂下眼帘斟酌道:“回皇后主子,您尚在四岁时便与明珠大人结下不解之缘,当年主子您不知为何独自一人于府中跌落池水之中,恰逢初冬,主子您险些溺死冻死,所幸明珠大人入府拜见葛布拉大人,恰巧经过这才将您救起,从此主子您和明珠大人便亲厚得很。相传在主子您八岁那年竟然向葛布拉大人说长大后要嫁予明珠大人,可把葛布拉大人和明珠大人闹得哭笑不得,要知道明珠大人比您年岁长的那可不是一两岁哪!且早于弱冠之年与英亲王阿济格府中的五格格成了亲生了子。这事儿惹得当年还是二阿哥的裕亲王许久都不曾给明珠大人好脸色看呢!”说到这,安德三偷觑着朱颜呆呆的神情,有些个忍俊不禁,“到了后来,葛布拉大人见主子您和容若大人倒是年岁相当,便和明珠大人相商着来日将主子您下嫁容若大人,只是……主子您和福全一致反对这门婚事,再后来……皇上出现了,这才有了后来主子您入主中宫一事儿。”
朱颜愣了愣,心里琢磨着那赫舍里流芳究竟喜欢的是谁,孩童时期的感情总不会是爱情,更多的应是如父如兄的孺慕之情。
朱颜恍然“哦”了一声,微笑道:“你这么一说本宫倒也有些微印象。是了,实则本宫年岁渐长后方觉当年当真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明珠于本宫而言,如父如兄,当是兄妹情深,毫无男女之情。”
“是的,皇后主子。”
目光跳过明珠转而落向福全。这个裕亲王……想必就不是“兄妹情深”之类的了吧?喉咙干咳了咳,“那么这裕亲王……”
安德三身子显然一僵,隐在顶帽下的一张脸焦虑不安,“皇后主子,您当真半点儿都不记得了?”
朱颜一见安德三这幅情景,内心的好奇不免更被挑起了些,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只是赫舍里和福全之间具体究竟发生过什么,却是不得而知了。朱颜目光从福全的肖像上移开,落到安德三身上,“怎么,看你的样子莫非这是宫中的禁忌不成?”
安德三猛地点头,带着叹息的口气道:“不是奴才不愿助主子找回失去的记忆,实在是太皇太后暗中有命,宫中上下皆不得论及此事,主子如今不记得也罢,也算是好事儿。”
这么说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也罢,朱颜撇撇嘴,挪开了福全的画像。安德三在旁看着,见那些后妃的画像朱颜连正眼也没看,不由细声问道:“主子,后宫各嫔妃您莫非都还记着模样儿?”
朱颜手中顿了顿,回过头讪讪一笑:“后宫不是都有三千佳丽呢吗?我脸盲,哪儿记得住啊!”
安德三又听不懂了,只好跟着笑笑,从画堆中挑挑拣拣了一些出来,一一做了简短介绍,大多都是过目而已,到最后只余下四张画像,安德三的速度才和缓下来,“这是慧妃,这是昭嫔,这是蓝常在,这是……”第四章画像还压在第三张画像之下。
“昭嫔?”安德三话未说完,朱颜一双眼睛只盯住昭嫔画像,目不转睛,满眼的惊艳。只见画中女子长眉入鬓,明明是杏眼若星,却以细长的凤梢将一双圆眼拉长成了眼角微微上翘的凤眼,凤梢之上氤氲着一抹极其夺目的殷红眼妆,就像两枚晨间浸了露水的鲜嫩红梅花瓣沾染其上,生生添了张扬的绝色,她眉目之间隐含狠戾之色,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傲气糅合着柔媚入骨的慵懒气韵跃然纸上,生生将其他人的颜色压倒于无形。朱颜目瞪口呆,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倾城之姿。
安德三仔细措辞:“昭嫔的姿色确是后宫之首,她极其爱重自个儿的容颜,常以浓妆艳抹示人,这妆容便是她自成一格的飞红妆,虽说她很得皇上恩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