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玄烨一一起身离座随了太皇太后朝殿外急急而去。朱颜随之起身,宫莲步履有些不稳上前搀扶,朱颜眉头轻皱,手上传来宫莲发颤的抖动,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也尾随在后朝殿外而去。
一见太皇太后,人群即刻散开,群臣无不跪下行礼,还未出声即被太皇太后制止,“免礼了。福全如何?御医呢?”
凌乱的宴桌之下,裕亲王福全躺倒在青石板上,呼吸急促不定,喉间不断发出哮鸣,口唇、指甲已经渐而蒙上一层浅紫,无人敢上前搀扶。太皇太后虽心疼却也碍于身份未曾近前,只命了奴才上前搀扶。
哮喘?朱颜暗惊,三寸高的马蹄底刚向前踏出一步就止步了,救还是不救?救的话他现在的身份可是高高在上的大清皇后,况且福全与赫舍里的关系又极为微妙,他这一出手只怕免不了一场暗潮汹涌,但是不救……他本是学医出身,眼睁睁看着面前有病人生命垂危却冷眼相看……正心绪如麻间,玄烨急切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太医呢?去请了吗?怎还不见半个人来?”
小福子在旁俯首,道:“回皇上,已经遣人去请了,只是当值的太医都让皇后娘娘遣去钟粹宫为慧妃看病了,太医院离这儿又尚有些距离,太医们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朱颜心头一横,算了,死就死吧!再不救人就该没了!咬牙对玄烨微一福身,“妾斗胆,请皇上让妾一试。”言毕不管玄烨错综复杂的神色,也没有得到回应就已经急匆匆赶至福全身侧。
众人无不咂舌,但在下一瞬却被朱颜严肃得近乎绝情的神情所震慑,无不错愕地看着这位尊贵至极的皇后娘娘旁若无人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扬高了声音一面喊着“请各位往后站一站,病人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一面亲自伸手探入福全颈椎后轻轻将他的身子托起成坐立姿势,使其腰部向前倾以便吸气。
朱颜正要腾出手去解开他的衣扣时,一道低醇而温和的声音如风般吹过他的耳际。
“娘娘金贵之躯,还是让奴才来吧。”
一股舒适之感掠过心尖,如沐春风,朱颜抬头望去,面前的人脸与画像中的纳兰明珠对应,没错,就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没有时间多说些什么,明珠接手朱颜,“还请娘娘指示接下来该当如何?”
朱颜疾言厉色,以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道:“解开领扣,松开裤带,他正严重缺氧,千万不要让他的胸腹受到压迫。”说话的同时强行掰开福全的嘴巴,用丝帕掏出他口中的分泌物。而他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动作,玄烨的脸色就黑一分,到最后,一片阴霾。
明珠见状,难以遏制地怔了怔,眼中不可察觉地掠过深深担忧,“还请娘娘回避一下。”
朱颜恍然一愣,随后点头,眼角余光瞥见殿门阶上的屏风,急忙道:“安德三,小信子,把屏风搬过来。”
安德三、小信子猛地回神,尚有些反应不过来,都讷讷道:“……嗻!”
屏风横在朱颜面前,透过薄纱只能看到福全和明珠的身形,这便减少了许多顾忌。朱颜听着明珠为福全宽衣解带的窸窣声,明显地感觉到背后来自玄烨足以杀死人的利眸,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深深吸了口凉气,朱颜冷肃的声音里渗入了几许无奈:“他怎样了?呼吸顺畅吗?”
明珠长吁口气,额头上冒着细密汗珠,回道:“面色看着已经好多了。”
朱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重新落回胸腔,接着问道:“口唇、指甲还发紫吗?”
明珠语声有些迟滞:“大致不会了,只是喉间还有细细的哮鸣。”
朱颜取下腰间别着的杏色绣凤香囊,递给安德三,吩咐道:“这香囊内有薄荷、冰片,给王爷拿进去,让他闻闻好提提神。”
安德三抬眼偷觑朱颜,眼中满是担忧,却无法出声提醒些什么,只能领命接过香囊,低声应下。
顷刻后,屏风内传来咳痰声,朱颜忙道:“王爷,把喉咙里的浓痰都吐出来。”
又一番折腾之后,福全气息总算顺畅,面色也趋向正常,明珠轻拍其后背助他顺气,他缓了缓,喘着粗气道:“多谢……娘娘相救……”
这时三两太医方匆匆赶到,拎了药箱近前诊治。太皇太后拘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叹出了,吩咐道:“苏茉儿,着人在殿中拾辍一清净地儿先把王爷安置过去,待他身子稳妥下来再送他出宫。”
苏茉尔应道:“是,奴才这便打发人打点打点,站了许久,主子怕是倦累了,先让荣琳陪您回宫吧?”
太皇太后淡淡应了声,年老却依然清秀的容颜有幽幽憾色蒙上:“好端端的筵席终究是这般散了,委屈承祜了。也罢,回吧!”转头看着朱颜,清凌凌的目色直如融化不尽的春雪,“皇后随哀家同回。”
朱颜眸光一溜,不敢与太皇太后对视,只低头道:“是。”
玄烨晦涩的眼神犹如厚重云层中透出的惨淡月光,就连声音也似浸透了冰水的碎玉般,一颗颗掉落冰凉玉盘:“孙儿也随太皇太后同去。”
太皇太后冷眼一瞪,面上无一丝笑意,声音却是慈和的:“皇帝早间方请过安,政事儿要紧,就不必同来了。”
玄烨看了一眼朱颜,踌躇道:“可是……”
太皇太后眉眼轻抬,看似笑道:“怎么,皇帝还怕哀家吃了你的皇后不成?行了,全都散了吧,”言毕抬手示意朱颜上前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