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尔眸中也是盈满疑惑,她横扫了无果一眼,在太皇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太皇太后面色一沉,淡淡的眼神只是微微掠过无果,却并未多言,只对屏风外跪地的孙之鼎道:“孙之鼎,皇后这胎断不能再拖下去了,哀家要你明白,母子都平安固然最好,倘若两者只能保一……”顿了顿,叹道,“便保大的吧,皇帝皇后还年轻。”大清子嗣固然是重中之重,皇后命小,但皇帝对皇后用情至深,倘若她下了懿旨舍母保子,皇帝一生悲痛不说,必定还会怨怼上她这个祖母。
孙之鼎叩首:“臣遵旨!”言毕起身至外间命人呈上早已备下以防不时之需的催生保命丹和炒姜豆,交由皇后贴身宫女宫莲,“用炒姜豆淋酒调下,无论如何都得让皇后娘娘即刻服下。”
“是,大人!”宫莲匆匆入了内间近了榻前,苏茉尔亲自接过药丸,对赫舍里说了句“奴才无礼了”便强行掰开赫舍里的嘴,将和着炒姜豆的丹丸塞入了赫舍里口中。
赫舍里咽下药丸之后又咳了几声,好在并没有把丸子咳出。催生保命丹的药性快而猛烈,只须臾间,忽如其来的强烈锥心镇痛猛地卷上她的心头,伴着凄厉嘶叫,她长甲入被,豁然睁圆了双眼。
与此同时,一长串婴儿的哭叫声响起,嘹亮而宏远。
接生嬷嬷抱着刚断脐带布满血丝的初生婴孩,兴奋得声音都走了调:“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后娘娘,是个阿哥!”
太皇太后大喜过望,接过已被嬷嬷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喜笑颜开:“哎哟,长得可真俊儿,像极了玄烨!苏茉儿你快瞧瞧。”
苏茉尔扑哧一笑,“瞧主子您开心的!奴才可是许久没见着您这般开心了。您这般喜欢二阿哥可是二阿哥天大的福气儿呢!”
太皇太后的笑容更是加深了几许,还未及出声便听得无果无措的叫声:“主子?皇后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榻上的赫舍里面色死灰,唇瓣竟然起了一层淡淡的浅紫,不论无果如何叫唤都没有一丝反应,显然已深深昏迷了过去。
太皇太后慈和的笑容僵在了面上,急声道:“孙之鼎,速速进来为皇后诊断。”孙之鼎擦了擦流淌的汗珠,弓着身应了声“嗻”步履不稳地绕过屏风,早有宫女将一条红绳系于赫舍里手腕脉搏处,又将凤榻上的纱帐垂下,将红绳快速牵出屏风交到孙之鼎手上。
孙之鼎三指扣在红绳上,这一触之下,大惊失色:“回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身怀中毒迹象!”
太皇太后长眉忽地紧拧,苏茉尔从她怀里抱过婴儿吩咐嬷嬷洗浴,一见太皇太后脸色便知她动了大怒,“中毒?好端端的又怎会中毒?中什么毒了?”
孙之鼎苦苦摇头,“回太皇太后,未经细察臣还不能断定皇后娘娘所中何毒,仅从脉象上看主子毒性并不深,只是不宜拖延,容臣先为主子解毒。”
“没有性命之忧哀家就放心了。”太皇太后深深看了赫舍里一眼,“皇上去太庙告祭了,你们都给哀家听好了,这事儿先别让皇上知道,免得他心神不宁的,少不得快马加鞭赶回来。当下皇后的安危要紧,你们太医院只管卯足了劲儿助皇后过难关,至于旁的……等皇上回来再行定夺。”
众人跪了一地,“奴才遵旨。”
太皇太后的眸光回了一贯的祥和安宁,关切地再度望了赫舍里一眼,叹道:“苦命的孩子。孙之鼎,皇后就暂且交给你了,日后皇后一切吃食都应倍加小心。”
孙之鼎扎跪,道:“臣领命,还请太皇太后放心。”
“嗯,”太皇太后面上终是有了疲态,“折腾了这许久,哀家倦极了,苏茉儿,咱们回宫,回头让嬷嬷把二阿哥送至慈宁宫。”
“是,主子。”苏茉尔低头上前扶着太皇太后的手,主仆二人缓缓走出。
众人又跪了一地,“恭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绕过屏风,身子微顿,唤道:“无果。”
无果正没了魂儿般守着赫舍里看,并没听到太皇太后的叫唤,宫莲皱着眉头轻轻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姑姑,您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叫您呢!”
无果这才如梦惊醒,慌忙跑到屏风外,双膝下跪:“奴才在。”
太皇太后回过身来看着无果,眼神忽地变得深邃辽远:“你可知你今儿犯了什么错儿?”
无果额头贴着手背,不敢直起身子,嗓子有着压抑的颤抖:“奴才知错,奴才该死,请太皇太后降罪!”
太皇太后淡然道:“今儿你原是犯了死罪,但念在你入宫多年勤勤恳恳且往日并无过错的份儿上,哀家免你一死,仅赐你板著之罚,明日起自去受罚罢。”
无果顿时磕了好几个响头,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水,哽咽道:“奴才谢太皇太后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