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双目炯炯地看向宫莲,道:“哦?却是什么事?”
宫莲始终目光低垂,吐字清脆:“主子生产当日说是心头闷得慌想到平贵人那儿走走,主子不让太多人跟着,只无果姑姑一人服侍在旁。”
玄烨略微沉吟:“平贵人?”随即摇头。赫舍里氏平贵人与赫舍里流芳是亲姐妹,虽说皇后是嫡出平贵人是庶出,但两人同在君王侧,向来姐妹情深,平贵人断不会是害皇后的人。那么……玄烨心中一动,“无果何在?”
宫莲被眼帘子遮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恭谨回道:“回皇上,现下正是入夜时分,姑姑正受板著之罚呢。”
无果受罚一事玄烨早已知晓,这等小事他断无可能记着,如今被宫莲这么一提倒是上了心。无果是包衣上三旗人,自十二岁入宫至今也已长达十三年了,从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一步步爬上如今大宫女的位置,其能耐与心智可想而知。这样一个聪明人,又略通医理,怎会犯下错断皇后生死的大错?莫不是其中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思绪转到这里,玄烨沉声道:“来人啊,传无果。”自有乾清宫御前太监小福子领命而去。
这边传话的太监刚离去,又有太监通报而来,打了个千儿后,细声细气道:“皇上,内务府海大人急着求见,已经在上书房等上一段时候了。”
玄烨面色稍霁,“定然是皇后的案子有进展了,此案朕势必亲自过问到底。安德三。”
坤宁宫总管太监安德三正端了药膳踏入玄关处,一听玄烨叫唤忙不迭高举托盘于额前,近前弯低腰身,“奴才在。”
玄烨取过盘中的银牌探入药膳中,取出后细细察看,没什么异样后才款款道:“好生伺候皇后,如有不妥,提头来见!”
安德三唯唯诺诺:“嗻。”
玄烨回头为赫舍里掖紧大蟒明黄金丝被,依依不舍看多几眼这才起驾上书房。
上书房中内务府总管海拉逊已等候多时,站立难安,一见玄烨驾到,连忙甩下马蹄袖躬身行礼跪拜:“奴才海拉逊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说话。”
“谢皇上。”
“你这么急着见朕可是皇后的案子有眉目了?”
海拉逊神情凝着难色,唯唯诺诺道:“回皇上,此案……断了线索。”
“什么?”玄烨眸光一冷,声调顿高,“你是怎么查案的?如何断的线索?”
海拉逊屈膝又跪下了,“奴才无能。皇后娘娘当日服用的汤药方子是太医院孙大人所开,奴才仔细查过,这方子并没什么异常之处,从药渣之中看出所用剂量也无任何差错,因此主子中毒之因确是源于汤药之中的钩吻花。而御药房每次煎药都由太医院官与内监一同监视,以两服药合为一副,熬好之后分为两碗,一碗先由主治御医先尝,次院判,次内监,经手这么多的人,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这便说明汤药在御药房是绝不可能会有被投毒的机会,因此最有可能的投毒机会便是在送汤药的途中。”
玄烨沉默,须臾后,眼中氤氲怒气,“钩吻花?”
“回皇上,说到钩吻花臣也不得不感到万分意外,此物《本草纲目》中有载,谓之胡蔓草,亦曰钩吻花,入人畜腹内,即沾肠上,半日则黑烂,又名烂肠草。此物甚少有人知晓,不想竟会流入宫中。所幸皇后娘娘进食不多,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玄烨抡圆了拳头一拳砸下书案,剑眉倒竖,“宫中怎会有如此毒秽之物?查!你给朕好好儿地查!
海拉逊愈是躬低了腰身,道:“皇上息怒。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清查此案。皇后娘娘临产当日情况危急,御医、宫人、内监都忽视了为汤药验毒一事,这就给了投毒者一个莫大的方便。”
玄烨一声冷哼,“当时送药的都有哪些宫人内监?”
“回皇上,奴才已查清,从御药房至坤宁宫途中送药仅有一人,是御药房的内监小顺子。但是,途中他是否遇见了什么人,奴才却查不到了。”
玄烨脸色一黑,“查不到?来人啊,即刻传小顺子前来见朕!”
太监还未得及应声时,海拉逊已急道:“皇上,小顺子失踪了,奴才查过各宫门出入宫记录,并没有他出宫的记档。”
玄烨大怒:“果真有问题!这大内森严的,他一个小小的御药房太监能躲到哪里去?莫不是插翅飞天了不成?给朕找,翻遍整个后宫都要给朕掘出,活的自然最好,即便是死尸也要给朕找到!”
海拉逊见玄烨动了真怒,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擦也不敢擦,只俯首道:“奴才领旨。只是……”
“说!”
“奴才推测,小顺子定然无生还的可能了。”
玄烨眸中倏地犀利阴冷,“朕自然明白。杀人灭口的阴毒计谋朕见了多了,历来宫妃因夺宠而耍尽心机不择手段,此次不单是为了皇后,如此阴毒的妇人是断断容不得于后宫,你尽管放了胆去查,不要心存任何忌讳。”
海拉逊正要叩头领旨却听门外有内监来报,说是坤宁宫掌事宫女无果因受不住板著之罚活生生累死在了月华门前。
玄烨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声音低沉:“海拉逊,去看看她是否真是累死的。”
海拉逊心领神会:“奴才明白,奴才遵旨。”玄烨一挥手,他倒退至玄关处才转身离去。有内监跟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