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半个月,罗骞的伤已好了,能行动自如了。可为了不让罗夫人对夏衿反感,他并没去知味斋或玉膳斋找夏衿,而是出城去看崔先生——因为头天晚上夏衿来找他,说罗宇就在这两天了。他得离开家避嫌,以免罗维韬怀疑到他身上。
果然,在他离开后第三天晚上,罗宇就咽了气。
早在罗宇病重后,罗维韬就将章姨娘接了回来。此时看到大儿子因为喉痈不能进食,被活活饿死,章姨娘哭得肝肠寸断,几天功夫活像老了十岁。待罗骞按到家里的信从崔先生家赶回来,她一把揪住罗骞的领子,用力地摇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先头罗宇在罗府宴上算计罗骞,反被罗骞所算计;如今罗宇才在路上雇人追杀罗骞,结果自己二十天后就病逝了。这由不得章姨娘不往坏的方向联想。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罗夫人立刻像母老虎一般,扑上去揪住章姨娘的头发,使劲往后拉,右手则迅速的扇了章姨娘两个巴掌,动作迅猛得让大家根本来不及阻拦。
罗夫人一边扇还一边哭:“你以为我儿子是你儿子那种烂心肠的啊?自家兄弟都不肯放过。不光算计他亲事,还派人在半路追杀他。你们有没有人性啊?你儿子现在死了,这是遭了报应,老天都不肯放过他!”
罗维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喝道:“拉开她们。”
下人们这才一拥而上,各自将自己的主子拉开。
章姨娘钗环凌乱,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悲戚地大哭起来。
罗维韬尴尬地回过头去,对前来吊唁的朱知府和林同知道:“对不住,让两位见笑了。”
朱知府和林同知说了两句光面话,便告辞了,心里则暗自摇头。
不要说林同知一向跟妻子鹣鲽情深,家中很是和谐;即便是朱知府这样的,对于寒微时就相伴左右的糟糠之妻都很尊重。绝不让小妾欺压到妻子头上,所以即使儿女被教育得很不好。朱家还是和谐的。
而罗维韬在公事上明明精明过人,在家务事上却是一团糟,规矩不明,宠妾灭妻。现在还出现了庶兄派人追杀嫡弟的事,简直要叫人看不起。
罗宇毕竟年轻,又没有后代,虽说中了举,却没有官职,即便罗维韬疼他,丧事也不好大操大办。在家里停灵了七天,便送回了罗维韬老家安葬。
最能干的儿子早逝,对章姨娘打击很大。她病了足足有一个月。等罗骞重新在花园里看到她时,她两鬓斑白,脸上也起了皱纹。身上穿着素净的衣衫,看样子比罗夫人还要苍老几分。更重要的是,她完全没有了以前的精气神,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常常在花园里一动不动的坐上一两个时辰。
成也箫何。败也箫何。原本罗夫人对罗骞的亲事态度松动,是因为有章姨娘和罗宇这两个强敌在。娶一个战斗力暴表的夏衿进来,可以秒杀他们两人。
可现在,罗宇死了,章姨娘虽没死,却也去了半条命,再也没有精力出来惹事了。而罗宸,那就是个没用的。因为亲生的大哥太出色,从小被章姨娘压着逼着,想再培养出一个能干的儿子来。结果他读书读得有点呆,智商不够,性子也有点软。强有力的两个对手忽然没有了,这让罗夫人对罗骞亲事的态度又动摇起来。
没人搅事了,年轻美貌的柔姨娘,刚进门时章姨娘怕她再生孩子抢了自己儿子的财产份额,用了手段给了她下药,再不能生育了。后院清静,是不是可以挑一个出身名门、性子柔顺的姑娘做自己儿媳妇了呢?
罗夫人动摇之际,一件事情的发生终于让她的态度回到了原点。
朱友成回来了。
他的病并没有好,而且经过许多郎中诊断,终于可以确定他要做太监了。
然后他这半年来胡子慢慢不生长了,说话的声音也细了一些。他本来是个极为好色的人,朋友圈里多是这样的人。结果现在朋友叫他出去玩,一次两次不去,三次四次不去,别人就生了疑。再看他生理状况有了变化,他不能行人道的流言就在当地蔓延开来。
朱友成羞愤之余,想起当初夏家答应送两姐妹给他做小妾的。如果他纳了小妾,不管内里如何,外面的流言就会不攻自破了吧?
于是他就回了临江城,派人到了夏家大房、三房,告诉他们给夏袗和夏衿准备嫁妆,半个月后他会派轿子来接她们进门。
这个消息,在夏家掀起了大浪。虽然夏袗还没出孝,但夏正慎和大太太仍高兴不已,准备将夏袗照时送过去——反正又不办婚礼,夏袗平时又不出门,他们不说,没人知道此事。而三房这边既惊且怒,直接回绝了朱家下人,让他回去转告朱友成,他们不会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小妾。当初谁答应的这门亲事就找谁去。
老太太已在地下了。要找她,只能死上一死,去地下商谈……
所以朱友成接到下人带回来的口信,气得要命,却又拿三房人没办法。夏家姑娘仍在孝中,这时候逼她们嫁过来,被人知道,不光是他,便是连朱知府都要吃挂落。
于是他决定放弃夏衿,只将夏袗纳进门。
夏袗懵了,她没想到隔了几个月,朱家又重提此事。
死过一次的人,让她再死,便没了赴死的勇气。她左思右想,借口挑首饰,让夏祐送她到三房这里,向夏正谦和舒氏求救。
“姐姐要是不愿意,可以让大哥写一张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