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衿的治疗下,武安候老夫人已能坐卧自如,现在她已不大躺在床上了,偶尔会让丫鬟婆子扶她起来走一走,要不就是坐在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椅子上。此时已是隆冬,屋子的一面砌了一堵火墙,下面还有地炕,整间屋子都温暖如春。怕她发冷,屋子里还拢了一盆银丝炭的火盆。武安候老夫人穿得暖暖和和的狐皮袄子,头上戴着一个絮了棉的绣花抹额,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银手炉,正安适地坐在那里,听卫国公夫人向她的丫鬟婆子问其衣食情况。
夏衿走到门边,并没有进去,而是跟守门的丫鬟做了个手势,便站在那里静静地听里面的谈话。
说话的是卢嬷嬷:“……自打吃了郡主的药,老夫人的病便一日好似一日。这两日吃饭也香,一餐能吃上大半碗呢。晚上睡觉也安稳,再不似以前那般常常半夜惊醒。夫人看看我们老夫人的模样,可比原来精神头好多了。”
里面传来一声幽幽的长叹,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所以说姐姐,你且安心养好身体,再不必多想。栾哥儿已经去了,你再念着他也没用。如今看来,闲哥儿和闲哥儿媳妇都不是没良心的,你以前那么对他,他还能好生孝敬你,你也该知足了。你只看你这屋子,吃的用的无不精心,闲哥儿媳妇还把你的病治好了,你还想怎的?这做长辈的,不就图个孩子孝顺么?”
屋里传来一阵“啊啊呃呃”的声音。显是武安候老夫人被卫国公夫人的话说得激动了,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这种声音。这是因为夏衿怕她在婚礼上闹出妖娥子来,借着给她治病的功夫,直接封了她哑穴。武安候老夫人自打重病清醒过来就一直这样,所以大家也没发现不对,只以为病情还未好。
“她这是什么意思?”卫国公夫人问道。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卢嬷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夏衿听到这里,不再迟疑,示意了守门的丫鬟一下。武安候老夫人不能说话。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不能用写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愿。该听的也听到了,知道卫国公夫人对她和苏慕闲是怀着善意的,这便够了。再等下去,时辰便晚了。
这丫鬟也机灵。立刻出声道:“候爷,夫人。”说完便上前去打起了帘子。
苏慕闲率先进了屋,夏衿随后跟上。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两人连忙解了披风给丫鬟拿着,这才举步走了进去。
“母亲。”苏慕闲先唤了武安候老夫人一声,然后看到卫国公夫人。似有些意外,笑道,“表姨真是有心,这么早来看我母亲?”
卫国公夫人也不托大,见了苏慕闲和夏衿进来,便站了起来,闻言笑道:“昨儿个你母亲便写了信给我,说她没什么亲戚了,京城里走得近的也就是我,所以唤我过来。一起喝杯媳妇茶。闲哥儿不会嫌表姨不请自来吧?”说话间,目光往夏衿这里绕了一圈。
夏衿只脸上带着笑,并未作声。
“哪里话,表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苏慕闲道,又作个手势,“表姨请坐吧,让衿儿给您敬一杯茶。不过得先说好,喝了媳妇茶,可得给份见面礼哦。这礼太薄,外甥我是不依的。”
卫国公夫人嗔他一眼:“哪有这样没脸没皮,伸手要见面礼的?要就要吧,还敢挑肥拣瘦。真是能的你!”
两人的这番对话,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武安候老夫人的脸明显一沉。
以前卫国公夫人来看她,几乎没跟苏慕闲碰面,虽偶尔也会为开解她而替苏慕闲说话,但对她的遭遇还是同情的多。她万万没想到自家表妹对苏慕闲竟然是这样一个态度。
待卫国公夫人在武安候老夫人身边坐下,紫曼便奉上一杯茶来。不过在递给夏衿的时候。她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夏衿仿若未见,只是在伸手拿过茶盘的时候,小指不着痕迹地在杯子上一点,指甲里的粉末便落进了杯子,瞬间融入茶水中,了无踪影。
她走到武安候老夫人面前,跪到了卢嬷嬷放在地上的锦垫上,抬手将茶盘举高,递到武安候老夫人面前:“婆婆请喝茶。”
武安候老夫人眼睛盯着那杯茶,身体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卫国公夫人见状,皱了皱眉,提醒道:“表姐,郡主给你敬茶呢。”
武安候老夫人这才眨了一下眼,回过神来。
她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去端起那杯茶。可当她的手指碰到茶杯时,她好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地缩了回去。
“茶很烫吗?”卫国公夫人转过头去看紫曼,“你是怎么沏茶的?怎么倒那么烫的茶给郡主敬?烫着了老夫人,算谁的错?我看你这丫头居心不良,想挑拔老夫人和郡主的关系是不是?”话说到后面,甚是严厉。
紫曼吓得脸色骤变,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那茶奴婢试过了,并不烫。”说着她便伸手过来,“要不,奴婢再去换一杯来。”
夏衿正要将托盘递给紫曼,就听武安候老夫人“呃呃……”地叫了起来。她转头看去,看到武安候老夫人伸出手,极力地想端她手中的那杯茶。夏衿眼中寒芒一闪,瞬间改变了主意。
她避开武安候老夫人的手,对她笑道:“母亲,这茶烫,您稍等片刻哈,我让丫鬟换一盏来,不着急。”说着将托盘塞到紫曼手上,沉下脸道,“赶紧去换一杯不烫的。老夫人好性子,你们也不能太过懒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