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祁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免得让罗骞看到夏家人丑恶的嘴脸。听得罗骞招呼,他应了一声“好”,提起衣摆就要上马车。
“祁哥儿祁哥儿……”夏正慎一把拉住夏祁的衣摆,急急道,“你祖母的话,那天你也听见了。你两位哥哥既然来了,你就带他们去吧。”
大家来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罗骞冷冷地道:“祁弟,这是怎么回事?”
夏祁听得罗骞有插手的意思,大喜,连忙道:“那日我祖母和大伯就来过,硬要我带两位堂兄去宣平候府赴宴。我们都说过这种宴会请谁就只能谁去的,多带了人就是失礼。却不想我祖母和大伯不依。”他用下巴朝夏祤和夏祷那方向一扬,“看,这不就带着人来了!”
夏祷是夏祁的死对头;夏祤是个除了读书,万事不挂在心上的人,对家里人比较冷漠,看到夏祁被夏祷和夏禅欺负,也从来不理。夏祁对他们都没有好印象,这句话便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夏祤听了,脸上露出不愉的神色;夏祷望向夏祁的目光则隐有不善。
罗骞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打量了夏祤和夏祷一眼,问道:“你俩都读过书吧?”
夏祤一喜,以为罗骞是在考察他有没有去参加候府宴会的资格,忙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在下读书十余载,操童子业;在下的五弟夏祷亦然。”
夏祷也跟着弯腰作揖,应声道:“正是如此。”
罗骞淡淡道:“既然读书十余载,想来也应该知礼仪懂道理才对。‘不请自来,谓之不速之客’,这句话,二位可听说过?你们要做不速之客不打紧,但因一已之私,陷别人于失礼之中,便是不该。心中毫无仁义可言,明知无礼还妄自行之,这样的人要是能考中秀才,吾国堪忧啊!”
这番话说得夏祤和夏祷大惊失色。
谁不知道罗推官的权势比知府还大?他的一句话,或许能左右临江城童生的命运。如今罗骞说如果让他们考中秀才就是国家之耻,有了这句话,他们就是德行有亏,文章写得再好有什么用?谁再取录他们?
夏祷还好,老太太宠他疼他,夏正慎又是他亲老子,而且他念书并不厉害,就算参加童生试,也是陪公子赶考那一类。所以他只是脸色发白,并没有指责什么。
而夏祤则不然。他从小就受先生夸赞,说他有才;平时也极努力。心心念念就是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如今青云之路眼看受阻,他如遭雷击一般,惶惶然道:“并、并不是在下要来。而是家中祖母望孙成龙,非逼着我等过来。在下想着孝道,才有此一行。并不是有意陷公子失礼。在下也知此行不妥,曾极力劝阻家中长辈,无奈……”
罗骞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家的长辈要你杀人,为了孝道,你也杀人不成?不辨是非,毫无主见,亏你还好意思振振有词!”
说着他一挥衣袖,抬步上了马车。
夏祁见了,连忙拉了夏衿一下,也上了罗叔那辆车。
夏衿瞥了夏祤一眼,忍不住心里好笑。
这罗骞向来沉默寡言,没想到说起话来,却毒舌得很。文绉绉几句,一字脏字不吐,就把这三人羞辱得抬不起头来。像夏祤这样高傲的人,没回去撞墙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脸再要求跟着去候府?
罗叔驾着马车,跟在罗骞马车的后面缓缓而行。夏祤和夏祷的脸色一下红一下白,呆呆地站在那里,满脸羞愤,却屁都不再放一个。待得罗骞的马车走远,夏祤也不理夏正慎和夏祷,直接转身就上了车,吩咐车夫道:“走吧。”
车夫迟疑着,望向夏正慎。
夏正慎胆小怕事,凡事都想着利害关系,原不敢再惹有候府和罗府撑腰的三房,无奈老太太闹得厉害,他抱着侥幸的心理,才领着儿子和侄儿来碰运气,却不想被罗骞连讽带骂地嘲弄了一通,闹了个好大没脸。
此时他也没脸再跟夏正谦说话了,转过身来,也上了马车,低低地叫道:“走吧。”
夏祁上了车后,也不知有什么感触,沉着脸,一路没有说话。夏衿见状,悠然地靠在座背上,透过车窗的缝隙往外看风景,也不发一言。在兄妹俩的沉默中,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远远听到罗骞道:“到了,下车吧。”
夏家兄妹下了车,才发现这里离宣平候府还有一段距离。
罗骞走过来解释道:“我们来得迟些,前面已被其他的马车堵住了,过不去。咱们多走几步吧。”
夏祁早已把刚才的事甩到脑后去了,心里不安起来,神情惴惴的:“这么多人来参加宴会呀?”
罗骞看了他一眼,道:“临江城虽有皇上赐的候府,但宣平候的老家却在平南乡下。即便回乡祭祖,临江城也不过是个落脚之处。平时他们一家常居京城。如今宣平候老夫人携女回乡,自然要宴请当地官员乡坤,以召告大家,她回来了。这是礼节。”
“原来是这样。”夏祁点点头,神情仍是不安。
他这么一个小老百姓家的孩子,见过最大的场合,就是亲戚家的喜宴了。即便是喜宴,都有父母长辈领着,还有堂兄夏祐做示范,他只需躲在哥哥、姐姐后面依葫芦画瓢就可以了,哪里有要他自主出头的地方?
可现在,一同赴宴的都是权贵乡绅,他作为治好王夫人病的郎中,没准还会被宣平候老夫人推出来,隆重介绍给大家,想想这种场合,夏祁都心跳如鼓,脚下发软。
夏祁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