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落雪的夜里少了几分寒意。整片夜空犹如一块幽蓝的绸布,上头缀着寥寥几颗残星,一轮弯弯冷月则悄然躲进了一团薄雾般的云里,显得朦胧幽暗,又说不出的寂寥。
“小姐,紫菱有一句话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紫菱亦步亦趋地跟在霁欢后头走着,瞧着她那披着氅子的莹白背影,忍不住讷讷开口道。
霁欢的脚步微滞,如玉的小脸也朝其方向偏了偏“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地说,谁教你这样吞吞吐吐的”
“是,”紫菱闻言有些赧然,暗道竟忘了自家小姐平日里厌烦别人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便清了清嗓,“紫菱有些不明白,您方才为何要替三小姐说话”
“说话”霁欢步子又恢复了如常的行走速度,许是夜里风凉,她将头上戴的风帽往下拉了些,一双凤眸并无特别情绪地道,“哦,你是说让她住到母亲院里这件事”
“正是。”紫菱加了步伐,努力与她身子平齐,她满是疑问地追问着,“您也不是不晓得三小姐人的性子是如何的刁钻娇蛮,还有三姨娘她们母女若是紫菱见了可是避讳都来不及,小姐您还居然主动劝说三小姐搬到夫人院里,可是紫菱知道您平日里对三小姐的态度,所以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霁欢半垂的眸眨了眨,语气平淡地道“当时若是不是这般与她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你猜爹爹心里会如何作想”
“这”紫菱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霁欢知晓紫菱如今定是越发一头雾水,没有等她应就径自继续道“爹爹面上虽然是护着我,对宁氏母女几近冷漠的样子,但是他心里定是有一把量尺,一是想要借此惩治一下一直以来气焰嚣张的宁氏,二是想看看我究竟会作何反应。倘若我自始至终都是摆着一张冷漠的嘴脸,那爹爹心中定会有些想法,譬如我没有姊妹心等等。所以,这场戏,我不得不这么演下去,不然就是为日后埋下了一个祸根。”
李和安虽然极其疼宠她,但他依旧是李府的一家之主,母亲还有两个姨娘的夫君,李霁含和李霁雅的爹爹,因此他不可能只是霁欢一个人的爹爹。他的多重身份让他不得不顾虑许多,还有好些外在的不定因素也需要他来考虑,而他对霁欢的宠爱能敌得过这些么
霁欢认为不然。
在这个以夫为天以父为天的人世间,想要做到这些太难了。
“原来如此”紫菱喃喃地道,这时候才彻底地恍然大悟,“可是,小姐您真的要让夫人去抚养三小姐和承志少爷么”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霁欢眼眸闪了闪,面上是晦暗不明的神色,“况且我相信李霁雅也不愿意一直待在母亲身边,宁氏也会竭尽全力去哀求爹爹,毕竟李霁雅和承志是她的命,是她在府里作威作福的筹码,她断是不能轻易放手。”
“可是夫人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若是三小姐和承志少爷住到了夫人那儿,以夫人的性子定会劳心劳力的”紫菱还是有些担忧地道。
霁欢自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一双清亮凤眸此时渐生氤氲地道“若是李霁雅在母亲的院子里还不安分那也怪不得作为长姐的我好好地尽一下长姐的职责,仔细敲打她一番了。”
紫菱觑着自家小姐那瞧不出喜怒的面色,心里竟有一丝发怵,她不由得低下了头,心里暗道每每涉及到夫人的时候,小姐便会是这样的一番神色,似是只要有人伤害了夫人,哪怕是拼尽全身气力也要将那人挫骨扬灰的气势
不知不觉,霁欢主仆二人已经要到欢亭了。
“今晚好像有些吃撑了,”霁欢突然抚着小腹,皱着眉咕哝着,“紫菱你先屋罢,本小姐去后院花园里走走,消消食再来”
“啊”紫菱眼看着就要迈进院子大门门槛了,她听见霁欢的话诧异地头,“那怎么行,让紫菱陪您一道去罢。”
“不必,又不是出府,自家府里怕什么,况且你脸上的伤还有抓紧时间上药才是。”霁欢却是不以为意地朝她摆了摆手,“不过是走走消消食罢了,瞧你这一副离了鸡崽的老母鸡似的”
紫菱面对她的调笑有些不好意思,又气又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才不情不愿地了“那小姐可得早些来,不然紫菱要生气的。”
“是是是,”霁欢朝她眨了眨眼,揶揄一笑,“还真是个小老太婆哩”
说完便头也不地往后院园子方向款款走去。
紫菱站在院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直至再也瞧不见霁欢的背影才缓缓地转身进了屋。
另一头的霁欢则是脚步轻,手里还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铜炉抱在怀中取暖,走上栽着大片雪梅长廊,深吸了一大口那混着梅花冷香的空气,神志也跟着清明了好几分。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霁欢望着那挂在枝头的莹白,忍不住轻声喃喃道。
踮起脚尖,抬手折了一支带着几朵腊梅的梅枝,低头嗅了嗅,心情极好地唇角一弯,继续顺着长廊走了下去。
随着霁欢毫无目的地随心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李和安的院子附近。
她望了眼李和安的院落,发现里头依旧是灯火通明,院门口的画着人物山水的灯笼随风摇曳。
“爹爹好似花了大价钱购入一幅山绘图,还未给我瞧过哩”霁欢原本只是想路过,但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一拍额头自言自语地道了句,随即折返了步子往他的院子走去。
推开院门,穿过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