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走在回欢亭的曲廊上,霁欢脑子有些糊乱。
母亲的事,绣馆的事……
各种细碎又耽误不得的事一下子全都纷迭而至。
此刻她甚至开始天马行空地希望要是能变出两个自己该多好……
就在她埋头沉浸于这一堆杂事中时,差点就撞上了人。
“大小姐小心!”一道中年男声急切地响起。
霁欢被他扶了一下,抬首,原来是裴和泰。
“多谢裴先生。”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谢道。
“大小姐千万不要与鄙人如此客气。”裴和泰作了个揖,恭敬地道。
如今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在街上的落魄模样,身着一袭干净的粗布衣裳,略带花白的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与霁欢印象中衣衫褴褛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裴先生在府上是否还住得惯?”霁欢笑眼弯弯地关心道。
裴和泰又向她作了一揖,语带感激地回道:“多亏了大小姐的菩萨心肠,裴某才得以在京城有个小小的安身之处,这已是天大的恩惠,只要有蔽处和一餐粗茶淡饭足矣。裴某不敢再贪心太多。”
“裴先生哪里话,我这也是存着一点小小的私心,今日帮您一把,他日要是有需要先生帮忙的地方也好开口不是?”霁欢虚扶了一把裴和泰,淡笑着道。
裴和泰立即说道:“那是自然!只要大小姐开口了裴某能做得到的自当全力以赴!”
“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裴先生帮忙。”他的话似是一道闪电劈开了霁欢稍混沌的思绪,她眉心微动,随即笑逐颜开。
她还一直发愁着倘若她不能抛头露面,也就是不能告诉世人她才是绣馆的幕后老板,又该如何寻得一位值得信任的人来替她掌管绣馆呢?
真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裴和泰之前是个账房先生,管账目类的活计定是得心应手,比她这个行外人懂得多,假如他愿意做绣馆的掌柜的话,她便可放下大半的心了。
“大小姐尽管开口,”裴和泰眼里露出一丝疑惑,继续道:“裴某也只会算账,还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巧了,我呀就是想要您干回您的老本行——管账!”霁欢笑吟吟地点点头,继续道:“那日裴先生坚决不收下我的银钱,我便笃定您是个有风骨的君子,才决定要暂时收留您,可放到府上又没有合适您的职位,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我最近正在筹划着开一家绣馆,不知裴先生有没有兴趣去替我掌管这家绣馆呢?”
裴和泰一副天上掉馅饼的吃惊表情定定地瞧了霁欢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小姐不会是在拿裴某寻开心吧?”又言明了心中最大的疑问,道:“大小姐出身富贵,衣食无忧,怎的会想要开一家绣馆呢?”
毕竟这官家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金贵的很,可眼前的这位霁欢小姐竟然还想涉足商业?
真是个胆识惊人的奇女子啊……
霁欢敛下眉眼,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着波光,轻声又透着不可抗力的坚定道:“我知道自古女子就应在家相夫教子,可本小姐偏不,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怎就做不得?我还偏就要开这个先例!”
“裴先生,就一句话,愿不愿意,如若实在是不愿意我也定不勉强。”
裴和泰被她这段巾帼不让须眉的话给慑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道:“只要大小姐信任裴某,裴某绝不辜负您的赏识!”
这明明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竟让他生出了在与一位心机深沉的成shú_nǚ子对话的错觉……
霁欢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嘴角的笑容暖了几分,柔声道:“那就这么一言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