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前几日布庄给我们府里送了几匹极稀罕的绸缎,正好可以拿来做今年的冬衣哩,”这时吴氏柔柔开口了,她笑着看了眼霁欢她们,道:“除去留给长辈们的,余下的还有几匹就按这孩子们的长幼顺序来挑罢,姐姐说呢?”
说着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坐在对面的杨氏。
杨氏闻言素手顿了顿,放下银筷,用锦帕拭了拭唇,一副温婉端庄地回道:“就按妹妹说的办罢。”
前段时间因杨氏一直卧病在床,府里大大小小的繁琐事务都无力打理,而吴氏在李和安面前又频频表露出一副善解人意和为人精明能干的模样,李和安便自然而然地将这李府的掌事权暂且交由她,等杨氏病愈后再交还。
可如今杨氏的身子已无大碍,吴氏却一直“装聋作哑”,丝毫没有主动将掌事权交还给主母的意思,刚才那句询问就如同在向杨氏示威一般,大有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得意模样。
一旁的霁欢听了垂下眼,睫毛跟着扑闪了几下,敛起眼底冰冷的暗芒,娇软地偏头问道:“咦?怎的这些事都是二姨娘在打理?”
“啊,想必是二姨娘是体恤母亲的身子骨不好,想要为其分忧罢?”
吴氏噙在嘴边的柔柔笑意一僵,似是没有料到霁欢竟会如此直白地将这件事挑明,顿了几秒便立即应道:“若是能为姐姐分忧解难,是妾身的莫大荣幸”
“二姨娘真是贴心得紧,”霁欢眸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直盯着她步步紧逼,“但我瞧着母亲的身子已是大好,这往后府里的大小事还是交由母亲来打理比较妥当,免得落得外人口实,爹爹您说是吗?”
这话锋一转,便将这棘手的问题抛给了一直都不做声的家主——李和安。
李和安见众人都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微咳了一声,道:“这件事欢儿,你母亲本就身子骨弱,大夫也说要好生调理一番,若是又将这府中的大小杂事都交与你母亲打理的话,爹爹怕会让你母亲太过劳心劳力,而且这二姨娘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条,所以不如就先缓缓罢”
这或许也是男人的劣根性罢,李和安在官场上正直清廉,可在这女人的问题上总是犹豫不决,又想安抚妻子的心,又想让自己的小妾也开心
果然。
霁欢半阖的眸划过一丝嘲讽。
吴氏则心定了大半,心中暗喜道:这男人呐,总是想要妻妾和睦相处,可这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事儿?只不过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愚钝的,只要做到表面和谐就万事大吉了。
杨氏温润的眼眸几不可查地黯了黯,柔声开口道:“老爷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妹妹确实比妾身要精干得多”
霁欢瞧着母亲那副“家和万事兴”的隐忍模样,心中泛起一阵心疼和凉意:母亲永远也不会省得,光靠忍耐和退让不仅不会让那些有着豺狼野心的妾室们收敛感恩,还会让她们得寸进尺,直到将她的每一寸血肉都吸干噬尽,才会舔着血收手。
这样虚有其表的“和睦”要来有何意义?
“爹爹此言差矣,”霁欢勾唇一笑,扬声道:“倘若您担心母亲的身子受不住,这不还有欢儿么?欢儿快要十四了,也该是时候学着如何打理府中的事务,不然待欢儿嫁出”
话还未说完,霁欢就一副羞红了脸说不下去的模样,低首止住了声。
李和安听了愣了愣,随即一副醍醐灌顶的神色,朗声大笑道:“是,是,是爹爹考虑不周了,爹爹险些忘了我们的欢儿也快要到及笄之年,是该好好学学怎么如何打理府里的大小事了,不然日后婆家该埋怨了”
“好,从明日起这掌事权便交还与你母亲罢,你这丫头可要好好跟着学,可不要丢了爹爹和李家的脸呐”李和安爽快地拍桌定音,语毕宠溺地看了眼还在不好意思的霁欢,笑着道。
这突然的反转让以为早已胜券在握的吴氏傻了眼,她讷讷地开口:“老爷,这”
“吴氏啊,”李和安神色有些不自在地打断她的话,“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到时去管家那领多两月的月银罢。”
这意思,就是事情已成定局,让她不要再多话了。
吴氏闻言气得一口贝齿都要给硬生生咬碎了,掩在桌布底下的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可面上还要勉强维持住无所谓的神色,良久,才面容有些扭曲地轻声道:“是,老爷。”
没想到这次竟在阴沟里翻船
李霁欢这个小贱蹄子真是生得一张花言巧语的好嘴。
“多谢爹爹,就知道您最疼惜欢儿了。”这时霁欢则扬起一抹甜甜的娇笑,嘴像抹了蜜似的朝李和安撒娇道。
李和安心里自然十分受用,可面上依旧佯怒地瞥了她一眼道:“你呀,这鬼精丫头要是多把这心思放在琴棋书画上爹爹就省心了”
这亲密无间的父女亲情让一旁的李霁含、李霁雅心中都嫉恨不已,特别是李霁含,此刻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霁欢的嘴和划花她那张娇俏的小脸:凭什么爹爹只宠她一人?!凭什么?!
李霁含低着头咬唇恨恨地想着,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划过。
她不是仗着爹爹的宠爱肆意横行么?
她不就是仗着自己长着一张惑人的狐媚子脸蛋么?
李霁含抬眸剜了旁边的霁欢一眼,嘴角忽地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
她倒是要看看,倘若没了她那张脸,爹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宠爱她
霁欢忽然觉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