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鳞次栉比的青瓦檐下此时还挂着几条形态不一的晶莹冰珠。
外头的雪不知怎的大了起来,原本前一个时辰还只是飘着点点莹白,现已变作鹅毛大雪,还夹着阵阵寒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那雕花窗棂,从屋内往外看窗也早已被冰霜覆盖,瞧不分明外边的景色了。
霁欢慵懒地在离窗边不远的罗汉床榻窝着,就着那一旁的炕几烛台随意地翻着几页画本,听着外头的风雪肆虐,越发享受屋内的静谧平静。
“唔”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霁欢极舒适地咕哝了一声,将书丢到一旁,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有些困乏地揉了揉眼,准备进内屋上床歇息去时,侧面的窗突然响起了几声有规律的敲击——
“谁?”
霁欢闻声望去,绣鞋也顾不得穿,便下地赤着一双玉足走向窗边。
她身子紧贴着墙警觉地又问了声:“是谁在外头?”
外边的敲窗声没有了,独留那簌簌风雪声还在呼啸个不停。
许是自己听错了
霁欢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走到窗前,用竹竿支起了窗楹一角,顿时被那扑面而来的雪花吹得小脸生疼。
“嘶——”她架不住那刺骨寒冷想要将窗楹关上,却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挡住了——
“是我。”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蓦然响起。
霁欢怔了怔,随着那窗楹缓缓被打开,先是显露出一角玄色衣袂,而后便看见那声音的主人定定地立在在那风雪中,肩上,发上,眉上,都沾满了点点莹白,唯有那双深潭般幽深的墨眸依旧清亮慑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怎么大半夜的来了?
霁欢的话还未问出口,便见那人利落地用竹竿支起窗楹,熟门熟路地翻进了屋。
他先是将手里拿的东西随意放在炕几上,而后不急不缓地拍了拍肩上的落雪,待整理好衣衫仪容后才回了句无关痛痒的话:“今夜的雪很大。”
“”霁欢眼角抽了抽,只能僵硬地附和道:“是很大不知贵人大半夜的站在我家窗台,有何要事么?”
刘弘渊十分不见外地拿起置在炕几上的粉彩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条斯理地呷了口才回道:“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来看看你。”
霁欢:“”
这人分明是无搅蛮缠,怎会有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翻别人窗子?而且已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大半夜不睡觉的来看我做什么?”霁欢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但还是谨慎地将窗楹给关紧了,又去里屋披了件镶边暗花纹袄子才施施然地坐到他对面,道。
刘弘渊唇角微翘了翘,将那带来的东西推到了她面前。
霁欢犹疑地打量了这面前竹筒形的东西许久,半响才开口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晓了。”刘弘渊在一旁敛着眸,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腰间佩戴的汉白玉佩环,状似无意地回了句。
霁欢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先是睨了眼前人一眼,又仔细地翻看了一下那竹筒,最终还是架不住那万恶的好奇心,将它打开了。
“这不会是什么毒药罢”霁欢边打开边低声咕哝着,直到她从竹筒里抽出了一幅画卷样的东西,摊开后语气变得惊喜了起来:“这?这不是那杨大千的《戏鱼图》么?”
杨大千是当今承宋国最有名的绘家之一,以绘山林虫鱼鸟兽为长,特别是那鱼鸟图,可谓是栩栩如生跃于画上,可惜他向来行踪不定,无人能知道他所在的确切位置,但偏偏正因如此他的画作才更是千金难求,多少达官贵人以拥有他一幅画作为荣,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他的真迹
霁欢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着那《戏鱼图》的细节,几尾肥美的红鲤伴着那青青翠荇游于水中,有的藏于荇叶下,有的相互嬉戏着,透过这幅画她好似能瞧见那鲜活的锦鲤跃出水面,还调皮地溅了她一脸的水,实在是妙极了。
“不愧是杨大千真是妙笔生花呐”霁欢身子前倾,微躬着身爱不释手地拿着那幅画瞧了又瞧,不由得喃喃道。她此刻是完完全全地沉浸在画中,望着那画的眼神更是亮得惊人,仿佛面前的不是一幅画,而是成堆的金银珠宝。
刘弘渊坐在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瞅着那沉沦其中的人儿,淡声开口道:“真这么好看?”
“那是自然!”霁欢头也不抬地回道,“这可是杨大千的画呐,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能一品这绘画大家的真迹,真是太幸运了”
刘弘渊闻言轻笑了声,脸部线条不禁柔和了几分。
看来这送画还真是送对了,也不枉他在这风雪交加的大冬天翻进大学士府里又做了回“小毛贼”
“对了,你这画是从哪儿得来的?”霁欢好不容易欣赏够了,才略微移开了黏在画上的视线,抬眸问道。
刘弘渊端起茶盅抿了口热茶,悠悠地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朕得不到的?”
霁欢:“”
虽然这话听起来十分刺耳狂妄,可硬要这么说也的确没错,谁让她眼前这尊“大佛”就是承宋国的天子呢
“说笑的,”刘弘渊抬起眼皮觑了她一眼,瞧见她面上没有怒意才又继续道:“从一个朋友那里要的。”
“哦。”霁欢颔首,表示了解,也不多问地将那《戏鱼图》极小心地卷好收进竹筒中,随即物归原主地递到刘弘渊面前。
刘弘渊眼底闪过一丝诧色,道:“你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