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顾青待在偏殿,五公主已经慢慢学会爬了。
宽大的榻上铺着白色的细绒毯子,瑜瑾立在前头,手里拿着小马布偶,“公主,快来嬷嬷这儿。”
五公主趴在毯子上,眼睛却瞅着顾青。
这个名叫玲珑的孩子,人如其名,生的极其精致漂亮。皮肤白皙娇嫩,一笑两颊自生梨涡,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初生的懵懂与天真无邪。
顾青微笑,俯下身用手轻拍毯子,引得五公主往前面爬。
“娘娘看公主多喜欢您啊。”瑜瑾轻声说道。
顾青点头,接过她手里的布偶,“瑜瑾你照顾五公主辛苦,本宫和德嫔心里都记得。”
瑜瑾连忙摆手,谦逊的笑道,“奴婢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不敢言说辛苦二字。”
顾青低头浅笑,瑜瑾本是御前伺候的人,又多次出入皇帝的盘龙殿,十有八九是皇帝的眼线。
春末夏至的时节,花开奢靡,空气里残留了最后的一缕香气。公主年幼,皮肤敏感娇气,偏殿的窗子外遮了层细细的薄纱,不挡光,又能隔住纷飞似雪的柳絮。
顾青斜坐在塌上,看瑜瑾逗五公主玩。
快一年了,该提前预备五公主的周岁宴会了。欲要找采月商议,才想起来她跑到小厨房做芸豆卷了。
小厨房也能做,只是总不如采月弄的好。
顾青有意给采月寻一位良人,再好生劝她嫁出去,到宫外过平凡人的安稳日子,免得在宫里担惊受怕。
思绪之间,外间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进了昭纯宫。
采菱急匆忙跑了过来,惊魂未定的大声道,“娘娘,不好了。采月和小夏子被御前侍卫带走了,他们还……,还把咱们的大门给封住了,说禁止任何人进出昭纯宫!”
顾青的脑子空白了一瞬,长久以来脑子绷着的那根弦终是断了。
瑜瑾手里的布偶掉了,五公主也许是感知到不祥的气氛,开始低声哭泣。
“看好公主。”顾青交待好瑜瑾,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采菱走了出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冒着汗,滑腻而冰冷。心跳声变得大了起来,一下下的砸在胸膛里。
殿外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都哭丧着脸,青石地面上撒落着盘子碎片和新做好的芸豆卷,上头满是脏污的鞋印子。
“采月姐姐就是在这儿被人拉走了。”采菱颤着声音道。
顾青的心跳停了一下,视线划过紧闭的大门,采月如何了,她还能再回来么。
皇后无权吩咐御前侍卫,所以下令的人必然是皇帝。
后宫前朝出了什么事,能让他毫不顾忌顾青和顾家的颜面,直接封宫抓人。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根本没有任何的消息和反应时间。
昭纯宫再不是顾青能自欺欺人,假装岁月静好的地方。
大门紧闭,外头的侍卫一声不吭。再没人给小厨房送新鲜蔬菜,每日外间送来的饭食,都是残羹冷炙,实在不成样子。
宫女太监们成日哀声哭泣,顾青也是辗转反侧,她感觉自己的头顶上仿佛悬着一把刀,随时就会落下。
三天后,叶妱来了一次。
侍卫们打开大门,站在左右两侧,他们手里握着刀,面容冷峻。
叶妱依旧行了一礼,“臣妾拜见贵妃娘娘。”
“起吧。”
顾青望着叶妱,觉得恍如隔世,“本宫可以问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么?”
叶妱的表情有些晦涩不明,“娘娘恕罪,皇上命我接公主回去。”
顾青一怔,随即点头,“采菱,快去偏殿传话。”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叶妱距离顾青只有五步远,但是她们谁也没有往前跨一步。
瑜瑾抱着五公主出来,身后跟着乳娘和丫头们。
侍卫统领冷声叱喝,“皇上只让放了五公主和瑜瑾嬷嬷,其他人一律不准踏出宫门半步,违命者立斩不赦。”
乳娘和丫头们惶恐不已,但是也只能停住脚步。
叶妱点头,亲自从瑜瑾手里接过五公主,行到门口又回过头,“娘娘再看一眼公主吧。”
侍卫统领皱眉,“德嫔娘娘,请不要为难属下。”
“皇上是下令贵妃禁足,但是并没有说,不许贵妃看公主。你若是觉得不妥,尽管去禀告皇上,本宫一人承担就是了。”
叶妱走到顾青跟前,暗暗掐了一把五公主,孩子顿时哭了起来。
趁乱叶妱隔着五公主,给顾青的手里塞进来一团东西。
顾青不动声色的攥紧拳头,“乖,玲珑不哭啊,以后要听额娘的话。瑜瑾是眼线。”
最后五个字,顾青说的极快、极小声。
叶妱冲着她,暗暗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侍卫统领不耐烦的催促,“德嫔娘娘,您该回去了。”
“知道了,急什么!”叶妱无奈一笑,“贵妃娘娘,臣妾告退。”
晚上无人时,顾青才拿出叶妱塞给她的丝绢。
上头字迹潦草,显然叶妱亦是匆忙写成。
“顾柔嘉冲撞,莲妃难产致死。莲妃塌下有死鹦鹉与诅咒木偶,鹦鹉乃昭纯宫所养,人偶上的字迹与娘娘极其相似。”
顾青看了三遍,然后将纸条烧成灰烬。
鹦鹉,采月之前还说它飞丢了,顾青并未放在心上。
原来是被人弄死了,放到了莲妃宫里。
烛火忽明忽暗,顾青抱着膝盖,心里一遍遍的梳理这件事。
顾柔嘉暂且不提,鹦鹉和诅咒人偶一定是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