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阴雨霏霏,楼内燃灯如豆、檀香浓郁,薛礼已经沐浴更衣,盘坐,准备入定。
所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是何等的诗情画意、宁静祥和。
然而,住进小楼的薛礼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这竹楼,狭窄昏暗、阴霾潮湿,一楼虽然不再养着牲口,却总有一股怪味刺激他那敏感的神经。
走一步,响两步,吱吱嘎嘎,就像隔壁老妇的病床呻·吟,风一来,从缝隙里灌入的冷风和啸音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所以前半夜,薛礼从不入睡。
非要把自己折腾个精疲力尽,才能入眠。
贵为男爵世子,做为整个领地近万领民的小爵爷,他这么勉强自己,当然不只是为了这蛮夷之地的万余丁。
“绛宫重楼十二级,宫室之中五气集,赤城之水中池孕,下有长城玄谷起……”
薛礼默念一段口诀,迅速的往嘴里塞一颗丹药,再次闭目默念:
“本命为一,灵根化二,修为得三,数之极,道之极,赦曰:急急如律令……”
这花大价钱从修真坊市淘换的《逆天改命决》已经修行三年了。
三年,益气补身的丹药不知道吃了多少,他这一房的钱财大数都投入到这个无底洞里面,然而,一点涟漪,一朵浪花都没有泛起。
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都说修行资质万里挑一,那没有修行资质的人该如何?
很多人都不甘心,薛礼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像他这种人多的数不可数,有这样的需求,自然有庞大的商机。
于是,类似《逆天改命决》这种秘录就随之而生。
这种“功法”,出自何人之手已经完全不可考据,真正的修士见了当然嗤之以鼻,但总有一个侥幸心理,让人在一次次吃亏上当之后,还是趋之若鹜。
这就是修真的魔力。
……
今晚还是一无所获。
长时间盘坐,经络血脉不畅,薛礼缓了一会,才从竹塌上站起。
长长的吐了口浊气,怅然若失的张开眼睛。
这一睁眼,就看到一只黑色的鹰立在对面的案头,一双锐利的鹰眼竟然有着丰富的人性色彩。
戏谑,玩味……
薛礼大惊,后退一步,就重新坐回了竹塌上,“你,你是何人!?”
从这句话就能看出现实和这个世界的巨大不同。
现实中如果有人这一遭遇,即使觉得蹊跷,也绝不对不会下意识的喊出:你是何人这句话。
不就是一直古怪的、不请自来的鹰嘛!
苏成就是这只鹰,却没有回答的薛礼的喊问,一双鹰目落在竹塌上的那本秘录上,这本薄薄的线装书就自动飞起,来到身前。
“逆天改命决?”
鹰开口说话了。
书页开始自动翻开,一页一页,快的一个眨眼间就到了最后一页。
“你到底是何人!”薛礼很快就恢复镇定,作为出过金丹老祖的家族嫡支,他当然不会像那些没见识的泥腿子那样没见识,事实上,他现在的心情,恐惧少,兴奋多。
为何?
潜伏这么长时间,突破很可能就在今晚。
“你是修士?”
苏成淡淡的问。
他既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就对后果有足够的认识和相应的安排,换句话来说,如果薛礼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
“……不,不是!”薛礼恢复了镇静,就像一点都没意识到现在的危险。
站起身,平静的走到一张八仙桌前,为自己倒了杯凉茶,一指对面的座位,“阁下既然来了,不如秉烛夜谈?”
“喔?”苏成没动,“你知道我早晚要来?”
“有八成把握。”
“说说看!”
薛礼转动茶杯,眼神晦涩,“二十多年前,在下虽然年幼,可还记得当时的迷辛。”
“那时,老祖还在,在下不才,在登仙之前一直被视为家族的明日之星,也就有了一点点道听途说的资格。”
“后来呢,明日之星?”苏成含着笑意,轻声问道。
“后来?后来证明金丹老祖也有走眼的时候,我……就是一凡夫俗子。”
“所以你才要逆天改命?”
“一点痴念,让阁下见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