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神色各异的注视中,宫韶斓状似随意地踏前一步,被画得狭长的眼睛斜斜上挑,艳丽的五官组合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哈,什么时候,逃奴竟然也有脸说别人是土匪了?我下作?不如跟我到你之前所属侯爵家的领地转悠一圈,我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是下作?”
女子纤细的手臂将空瘪的钱袋随意一扔:
“就这几个银币保你一条命,没让你跪在地上亲吻我的脚尖都是我仁慈。下作?在别人眼里,恐怕我私藏逃奴才是下作,捅出去我也跟着玩完。”
偏紫的唇瓣冷笑着扯开,弧度讥讽又锋锐,但偏偏让她显得更为美丽勾人。
她轻慢地在屋里走了几步,忽然扭头给了凡森表情冰凉而又高傲的一瞥:
“隐瞒逃奴的身份让别人收留,让收留你的人背上了被处罚的风险……你觉得,谁才是下作?”
……好冷血……
如同吐着蛇信的毒蛇从裸露的脖颈上爬过,又如同被坚硬危险的铁蒺藜戳中。
那一眼极尽高傲,高傲得不像是属于一个日夜出卖自己苟延残喘的风尘女子,但又极尽冰凉,让人觉得确实是只要被狠狠踩在过烂泥里、忍受过所有屈辱的人才能露出的冰凉。
焉语,一个努力把最后的善良和温柔都压缩在内心最深最深的地方的人,满口市侩粗俗,恶劣地利用自己美丽的外表,就好像这样……就真的可以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人,一个有着尊严有着善良本性的人。
“cut!cut!”
赛文不满的声音响起。听到导演喊停,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比如丽雅;也有人一脸困惑不解,比如副导演。
当然,更多人则是如梦初醒一般吸了口气。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一样……”
一个黄头发、大眼睛的女孩双手按在心口道,听到的人不少点头附和。
那双眼睛,简直像是装了一个浩瀚的宇宙那样,让人想要解读,想要沉迷。
可……为什么导演要喊停呢?难道ta演得不好吗?
在不解的小声议论中,赛文伸手指向了亚曼:
“亚曼你在干什么?你的表情动作呢?”
居然是因为亚曼叫得停?这一下不管是谁都惊呆了。哪怕是觉得宫韶斓明明演得很好的剧组人员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倒不是感受不到宫韶斓演技的出色,只不过,很多时候人们都会有种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这种没有打斗没有高难度镜头的场景,拿过一个不错的最佳男主角的亚曼是不会被“cut”的,特别是,之前明明察觉到他在压宫韶斓的戏!
在这时候听到导演喊停,自然而然就觉得是新人宫韶斓的问题。
亚曼却没说什么,虽然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挤出了一句道歉,垂着的眼睛里神色却变幻不定。
刚刚,他被对面这个女孩的眼睛震慑住了!那样的冰冷,好像真的要贯穿到心底,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冻结起来。
他就像赤身**躺在雪夜里的错觉,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
亚曼曾听和左安逍对过戏的人说过:
他演什么就是什么,在他的眼睛里,你会忘记自己。
当时他嗤之以鼻,只觉得对方又是一个被左安逍迷惑的脑残粉罢了,也根本不相信有人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这哪还是什么演技?已经是催眠了吧?
但刚刚对上宫韶斓的眼睛,再回过神来就是想到了之前别人对左安逍的评论!
宫韶斓竟然达到这样的水平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
妖孽有左安逍一个就是老天不开眼了,怎么会有第二个?!
亚曼脸色一阵青白不定,宫韶斓冷眼看着,只觉得惩罚还不够。对方一开始压她的戏他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想要以此要挟自己屈从于他?倒不如洗洗睡吧,那样梦里会比较容易实现!
这种心思龌龊的人,不把他压制到一点光彩不剩她就不姓宫!
于是,当焉语鄙夷而又凶狠地说:
“放心,我不会把你交去!”
这时,亚曼触及对面少女眼底刻着深沉而又厚重的不屑:
那是一种如同面对蝼蚁的极端轻蔑,仿佛狠狠压下来的山岳,让人呼吸艰难!
紧接着,焉语终于流露出本性中的善良,语气复杂地说:
“你肚子上缠的布红了,去涂点药。”
同时亚曼也发现对方声音当中明明隐含着一丝关切和怜悯,但是在无法被摄录机记录的角度,女子微垂的眼睫下满是冷嘲与嗤笑!
亚曼他几乎是瞬间就为那双眼睛怔了怔,有片刻的晃神……
很快剧组人员就惊悚地发现,亚曼竟然屡屡被cut?!短短一场戏,赛文足足喊了六七次“卡”,这才过完戏,而每次喊停的原因都是亚曼,而非宫韶斓!
这样的发展显然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剧务的人一脸蒙圈当着吃瓜群众。
而尖酸刻薄的丽雅则忍不住站了起来:
“赛文导演,您为什么每次都在说怀特的错?他好歹拿过最佳男主角,这样一场戏不至于演不下来。您这样……我很怀疑您是不是在袒护宫韶斓,我还能不能相信您能公正地对待我和那人的赌约了?”
赛文虽然好的脾气、想保持剧组和谐,让这些比他年纪还大资历还深的演员舒坦,但是听着丽雅如此指着鼻子怀疑他不公正的话也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