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多云,海市高铁站。
不愧是奶奶精挑细选的黄道吉日,于微时准点平安顺利的到达目的地。拖着蛇皮袋,背着帆布双肩包,顺着汹汹人流出站,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一口大城市的空气。
‘咳咳咳’并不香甜,各种怪味混合着浓浓的汽车尾气,把她呛着了。
“微微,微微……”尖利又清脆的声音飘入耳中。
于微时挤个笑,这是海市的闺蜜加同学戚洵美来接自己了。
“小美,我在这里。”
高壮结实的戚洵美听到她的声音,眼眸放亮,横冲直撞过来,一把抱着她:“微微,我想死你啦!”
于微时小小感动,嘴里却吐槽:“我们好像没分开多久吧?半个月前,还在学校吃了散伙饭……”
“哎呀,我真是意外!你怎么会想到来海市?不是说要家乡找工作吗?”戚洵美兴高采烈打断她的话,照着自己的思维发问。
于微时一本正经答:“因为一,我们桐城幼师名额满了,我没背景没后台没家世,挤不进去编制。二,奶奶说海市有个不常走动的亲戚,或许我可以投奔她落脚,借此在大城市闯荡一番。”
“远亲还是近戚?”戚洵美习惯了她的实诚发言。
“是我奶奶的堂妹,论起来我该叫声姨婆婆。”
戚洵美就略有担心,帮她提着蛇皮袋带路:“跟我来。我借的车停在a区停车场。”
太阳还是很烈,高铁站秩序井然。
“微微,不如先到我家去住吧?你这个姨婆婆,年纪也大了,有自己的家庭,你又从来没见过吧?突然投奔,怕是双方都不方便吧?”
于微时嘴角轻翘:“据我奶奶说,这个姨婆婆有些……另类。”其实原话是‘古怪。’
“怎么个另类法?”戚洵美感兴趣追问。
于微时组织了下语言,淡淡:“未婚,无子。”
“噢?”戚洵美暗暗点头:那还真是……另类!按年纪来算,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坚持不婚的女性,竟然没被唾沫星子淹死,难得啊!
桂花巷在整个海市远近闻名。
说是巷,其实有双车道那么宽,两百米长度。巷深处,有两棵古老的桂树,每到八月间,方圆五里都能闻到清香,由此得名。
进巷,左手边,第三家,二屋砖木结构的独院小楼。楼正中有块黑底白字,写着五个大字:丁婆婆的店。
这是一家殡葬用品专店。
迎着下午的阳光,戚洵美眯眼盯着‘丁婆婆的店’名呆怔了。
于微时也感到意外。
姨婆婆经营的竟然是一家冥店?
“是不是搞错了?”戚洵美回过神来,疑惑问:“地址,真是这里?”
于微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条,被急性子的戚洵美一把夺过,比照来,比照去-----确定无误。
“微微,还是跟我去挤一挤吧?我家……”戚洵美咽咽口水,转过头,继续固执邀请。
“是小微吧?”店里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精神矍烁,皱纹舒展,眼神清亮的老太太。
她穿着整洁,笑容温暧,给于微时第一印象极好。
“丁姨婆?”于微时试探唤。
“诶!”老太太擦擦手,也显得无措。
很久没有娘家小辈过来走亲戚串门了。
“别站着,进来吧。房间都收拾好了。”丁婆婆要去接于微时的行李。
于微时哪能让长辈拎蛇皮袋,谦让:“姨婆婆,很重,我来就行了。”回头看戚洵美还发着愣,招呼:“小美,进来呀。”
进店,有一围玻璃柜台,摆着好种款式的骨灰盒,香烛,锡箔元宝,成捆的冥币。靠墙堆着未完工的花圈,纸扎小人,纸扎别墅等等,右边开一道门,是丁婆婆的卧室。
一道门槛相隔,店后是个小小后院,有架蔷薇,墙边辟出小小菜园子,种着辣椒,黄瓜,豆角之类的。厨房也靠墙而砌,烟囱余烟袅袅。
有远客至,丁姨婆已经炖上鸡汤了。
楼上有两间空房,一间堆着杂物,另一间用做于微时的房间。
房间什么都有。床,桌椅板凳衣柜都是老古董样式,散着腐朽陈旧的霉味,不过还能凑和用。
打扫过了,很干净,拎包入住即可。
戚洵美推开朝南的窗,惊喜:“咦?临街呀?”窗外就是巷街,隔着双车道,对面一户人家,也开着窗。
视野不错,空气也不混浊,交通又便利,除了……
于微时跪在地板上,从蛇皮袋里翻出被单毛巾和枕头衣服摊到床上。
“微微,你怕不怕?”戚洵美瞅一眼房门,小声问。
“怕什么?”
戚洵美压低声音,快贴着她耳朵了:“楼下就是殡葬用品啊?骨灰盒,纸扎童男童女,我还看到一个旧旧的花圈……咦?”她打个寒颤搓手臂:“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于微时轻飘飘:“这算什么?在老家,隔着板壁就是我奶奶为自己准备的寿木,我还不是睡的香。”
“真的呀?”
“千真万确。”戚洵美跟于微时同学同专业,但并不知道她老家桐城风俗。
有些稍偏远地方的农村,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会请木匠提前打造棺材,主动办好后事杂项。寿木落成之日,主人家还会请吃酒席呢!
“微微,饿了吧?开饭了!”丁姨婆亲切在楼下唤。
从桐城坐车到海市,千里迢迢,就车上吃了点面包和水。老实说,于微时真的有些饿了。
“我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