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左转是一道月门,撩起珠帘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珍珠落玉盘,急滚急落,可却要回荡许久才停。
一声慢过一声,越来越轻,直至后来已经分不清是珠帘在摇晃,还是耳朵出了问题,总觉得那声音不断纠缠,周遭越是安静,人就越容易陷入细碎的幻觉。
以前倒也不觉得,她人在的时候,府里没一刻清净,四处都有欢声笑语,哪怕是在自个儿的寝殿,也不像寻常姑娘写字作画,或是抚琴绣花,偏要折腾出点儿动静来才行。
可后来,她人总也不在府里,流连凡尘,片刻也不愿意回来。
所以他给她建了宫殿,修了清泉,引了光,种了花。却始终留不住她的心,她的人。
冥彻坐在冥魅的寝殿里,看着一尘不染的桌几发愣,一梦华胥呵,她好像一次都没有去过吧。哪怕偶尔有几次从那凡人处回来,她也只会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哪儿都不去。
她对忘川之畔的彼岸花都比对自己亲近,只要见了他,一双眼就总是低垂着,乖巧地顺从,恰到好处地撒娇,却都带着疏离,假的很。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自己的妹妹变得对泰山府极为排斥。
记得两个人小的时候,她也常腻在他怀里,一刻都不愿意与他分开。父王要带他去打猎,习武,她就跟在后面哭鼻子,抱着哥哥的大腿不许他走,非要母妃哄许久才行。
他是男孩子,从小又被当做泰山府的继承人培养,性子自然不能太温和了些,可偏生面对这个软软的小家伙,一点脾气都没有。
再后来,她稍稍大了一些,几岁的小姑娘,眉眼便出落得十分好看,常常引得旁人夸赞。
她最喜欢人夸她,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可他却不高兴,总像是有人觊觎了自己的宝贝,恨不得将她藏起来才好。
金屋藏娇,许是那个时候,他就想要为她建座宫殿了吧。
再后来,眼睛坏了,眼睛好了,冥彻以为该熬的尽数都熬过去了,总该能过些安生日子了,可她却不在身边了。
他的妹妹,不叫他碰,更不许他抱,稍稍靠近一些都退的老远,开始时冥彻以为是女儿家长大了,会害羞。可是后来,当他发现那双眸子里的畏惧和厌恶时,这才反应过来。
她不喜欢与他亲近,不是因为男女大防,而是她从骨子里就不想与他有任何交集。
像是休书上的字,男婚女嫁,两不相干。
怎么可能,自己护了一辈子的东西,怎么允许攀折于他人之手。可越是如此,两个人隔得就越远。
直至现在,一个在九重天,一个在阎罗殿。碧落黄泉,何止万里。
谢必安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在伤神,一脸的落寞无奈,叫人心疼。不忍让他陷在里面,大着胆子打断道,“府君,您安排的事情都好了,只是有几个死活都不肯走,非要见您。”
眉宇皱起,男人收敛了神色,眸子里又结了一层薄霜,“不走?怎么,想留在这儿做府君夫人么?”
那些女人被招来的时候,他就明确告诉引荐的人,不过是解闷的玩物,断不会长久留在府里的。若是正经的仙家姑娘,最好不要送来。
可那些人为了攀附泰山府,哪顾得了这么多,流水的女子送过来,什么出身什么家世的都有。
要不是这个,冥彻都不知道三界之内四散了这么多小仙,竟也是“人才济济”。
谢必安为此也捏了把汗,好在有些大族表面恭敬,实则看不起泰山府的人是半神,所以身份特别出挑的也不多,不然这一会儿纳进来一会儿轰出去,府里可真真吃不消。
“那些本就是乐伎舞姬的倒好说,可有几个确实是好人家的闺女,以绮罗姑娘马首是瞻,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
“那几个,我也没碰过。”
“哎呦我的爷,这和您碰没碰过不相干,那姑娘们回了家也不能说您没碰过吧,都进过府了,再想嫁人可就难了。”谢必安咬着舌头回话,额头的汗都要下来了。
“泰山府是青楼楚馆么?什么叫进过府了,再想嫁人就难了?”瞪了他一眼,冥彻起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白无常紧随其后,一出门果然看见绮罗等人跪了一地,其中还有墨家新送来的两位姑娘,皎月,星辰。
“听说府君要遣散众人,您是将我们当做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袭锦衣的女子声音里染了怒意,绮罗倔强得瞪着他,双眸通红,委屈得要命。
闻言,冥彻俯身,手指勾了她的下巴道,“你把你自己当什么,本君就把你当什么。”
一松手,像是给了她一个巴掌,没了重力支撑,女子狼狈得把头垂到一边,半响说不出话来。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冷得像冰一样,“你们为了什么而来,自己心里都清楚得很,那些身家不怎么清白的姑娘,心思倒是干净,反过来,身子是干净,心思就不纯了。”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任务失败,是杀是剐叫他们自己定夺,别脏了我泰山府的地界。”
言毕离去,走到绮罗身边的时候,入目就只有一双靴子,强迫自己抬起头与他对视,男人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冥彻,你当真如此薄情么?”
“我对你从来就无情,帝俊要你做事,我便顺水推舟,如今他把本君的妹妹带去了天牢关押,以此挟制,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绮罗瘫坐在地上,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