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崔钰走后,洛阳便一直下雨,书院地处山间,雨势格外连绵,就算偶有几日不下雨也看不见太阳,整日湿漉漉的,叫人觉得像被泡在了水里。
书院里一些上了年岁的嬷嬷说必是有邪物作祟,才叫东都整整一个夏日不得安宁。
明媚自是知道这不是什么邪物,百鬼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她身边,从未曾离开过半步。虽然她看不清那些鬼怪的全貌,可是却能看见他们的影子,也能跟他们说话,吩咐他们做些事情。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呢?”摇晃着那把团扇,红色的锁魂绳缠在女子乌墨似的头发里,权当做了她的发带。
“估摸着是有蛟龙作怪。”上前一步回禀,还没近身便看见那条藤蔓如蛇一般跃起护主,吓得那鬼魂只能无奈后退。
“好了,你怎么总是那么凶,他们又不是一般的鬼。”将锁魂绳缠回自己手腕,明媚起身道,“不如我们出去看看吧,总这么落雨也不是个事儿,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夫子回来我们就要被淹死了。”
最后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明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似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百鬼在前面引路,虽然这雨恼人的很,但也幸亏如此,他门才能在白日里也行动自如,不用担心被太阳烤得魂飞魄散。
一直绕到一处偏僻的庭院里,那地方离堆云台不远,也是早就废弃不用了的。明媚提着裙子走进去,这地方阴冷诡异,一进去就叫人觉得极不舒服。
尤其是东南角的那口井,井里断断续续传出奇怪的响动,像是风声,又像是呜咽,即便是白日都叫人毛骨悚然,更不用说到了夜里。
想要过去看看,却被百鬼拦住了,“帝姬,不可。”
转念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其实她怕得很,可就是为了克服这种恐惧,所以才强迫自己上前的,“横公,横公你在么?”
横公不是鬼怪,可却是这一群人里最难驱使的一个,平日里她叫十次他也就答一次,架子大得很。
咳了几声,老人并不想掺和到泰山府与凤粼洲的恩怨之中,玄深是什么人他很清楚,按理说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应该感激面前的女子才是,可那位旧主实在深不可测,他半生在牢狱里煎熬着,断不想再受苦了,只求能藏在百鬼里安度余生。
“横公,你就当讲个趣闻给我听好不好,这井里到底有什么?”
“是呀横公,您就告诉帝姬吧。”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高高低低像是海浪一般,把那个缄默不语的人推到了前面。
叹了口气,他之前已经随着崔钰硬闯过冥府了,好歹也帮他杀过几个阴兵,算是报答过他们了,怎么还这般没完没了,强人所难呢。
“是蛟龙。”
井中恶龙作祟,目的自然是这个重生的泰山府帝姬,可横公不能说出来。当初玄深之所以放了自己就是为了卖泰山府一个人情,好叫天界和冥府都对自己放松警惕,只当他是为了父亲的丑事不得已圈禁同族,并没有别的谋算。且天君拿捏了把柄,便不会再盯着四海,他也好继续扣押亡魂给自己续命。
可之后事情愈演愈烈,他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先前的计划只得作废,男人的狠绝程度也大大超乎横公所想。自己这条漏网之鱼不知何时会被他想起,横公尽可能地低调,不想叫他发现自己还在为泰山府的人所用。
言毕便再不出声,至于眼前这个九死一生的女子结局如何,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蛟龙?”琢磨着该如何镇压这些妖魔,明媚自言自语道,“蛟龙是不是该归凤粼洲的水君管束?”
“可是帝姬也不能去凤粼洲啊,”一旁有人开腔,她还没生出仙骨了,哪能上天入海,“您都不会水呢。”
半是担忧半是嘲笑,明媚朝着虚空睨了一眼,骂道,“真是没正经。”
“帝姬别气,您手里的鸿鸣刀可是斩龙的好东西,只要能将它幻化就行了。”
看了看手里的扇子,明媚一惊,“这是把刀,还能斩龙?”
兴奋的感觉在心中一闪而过,小姑娘挫败地哼道,“就是能幻化了,我也没力气斩龙啊,现在这条恶龙在井里,最多也就是降些小雨,若是把它唤出来我又杀不了它,那情况不就更糟了么。”
“我总不能下井吧。”
摇了摇头,明媚打死也不愿意入水。
“帝姬真是,高处也怕,水里也怕,啧啧,真是个胆小鬼呢。”不知是谁嘲笑了她一句,美艳的女子斜眼朝那方向看去,手中的绳索迅速飞过去将对方捆了个严严实实。
“欸,帝姬,帝姬.....我错了还不行么?”
扭着腰肢走过去,明媚摇着扇子笑道,“哦,既是错了,总要将功补过才行吧。”
团扇一下一下扇着,冷风犹如刀刃,叫鬼都直冒虚汗。
“帝姬有何吩咐,可不要将我投入井里啊。”
“呵,胆小鬼,咱们两个半斤八两,你还敢说我。”
“恶龙会吃掉鬼魂的,我不想被吃掉。”哀求着她,声音都带了哭腔,简直怂透了。
“那就跟我去查查卷宗,看看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困住恶龙吧。”转身带着百鬼离去,明媚想着自己若是能把这件事摆平,或许于顿悟也是大有助益的。
离去的时候,横公朝着那井里又看了一眼,深邃的井底暗涛汹涌,那下面连接海域,是凤粼洲与凡间的交汇,像这样的水井遍布各处,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