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半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那只黑猫,方才还因着他身上的水汽对他颇为忌惮,而现下那种顾忌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嚣张又轻蔑的神态。
黑猫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立即弓起身子,身上的毛全都炸开了,龇牙咧嘴地做出防御的姿势。
屋子里的人见状全都屏住呼吸,孟姜更是吓得握紧了云兮的手。她很怕那只黑猫会突然发怒,抓伤了魍魉。
倏然间,未等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猫儿忽然张开嘴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
云兮捂着耳朵,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
浓绿的林海,树枝被风吹得全都歪到了一边,而这风却来源于半山腰上的一只猛虎。
魍魉被这一声虎啸震得后退几步,他伸手挡住那阵狂风,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随着那刺耳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云兮眼前的幻境也消失了。
孟姜和灼灼等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们并没有感受到贺云兮与魍魉所感知到的一切,但二人痛苦的神色映入眼中,只让人对那些未知之事愈发害怕。
“你没事吧?”孟姜担忧地看了魍魉一眼,男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他转身对冥魅拱手道,“龙虎相争,帝姬得利,如此甚好。”
伸手抚过黑猫的背脊,柔声开口道,“去吧,去探探那条龙的虚实。”
轻轻一跃,猫儿自女子的膝上跳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南薰殿复又恢复了平静,灼灼和蓁蓁为几个人准备了晚膳,只是大家的心思全在那只猫身上,所以也就没什么胃口。
唯有冥魅,一个人窝在床边的坐茵上吃得极香。“今天的点心做的不错,想来宫里有了新人,连膳房做事都比平日里更用心了。”
“那是母妃特意叫人做的,说是她们刚入宫,难免会有不适应,膳食要精细些。”孟姜随口答着,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对。
“啧啧,还是贵妃娘娘心细。姜儿,父皇又纳了新人,娘娘不会吃醋么?”手托着腮,冥魅一脸促狭地问到,“要是你呢,你夫君若是纳妾,你会让膳房给她备好吃的么?”
“我才不许他纳妾”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红云染上了双颊。
见云兮她们抿着嘴笑个不停,孟姜飞快地看了魍魉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姐姐,明天我再来。”
见她转身要走,冥魅赶紧对魍魉努努嘴道,“你去送送她,外面可还下着雨呢。”
被她捉弄得没脾气,孟姜嗔了她一眼道,“不用了,余韵和珑香就在外面。”
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两个小婢子,冥魅笑眯眯地回道,“放心,我保证她俩不听不看不说话,不会打扰到你们。”
诚如她所言,余韵和珑香一路都像两个木头人似的,呆愣愣地在前面走着,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似是毫无察觉。
而令魍魉意外的是,孟姜也只顾着走路,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此刻变得十分沉默,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虽然有些不习惯,可男人还是默默跟在她身边,一路替她撑着伞,将风雨都挡去了。
的时候,孟姜忽然站定转身,魍魉一时不备,不小心和她撞了个满怀。
揉着酸涩的鼻尖,小姑娘差点哭出来,睨了他一眼道,“好疼。”
知道他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可没想到这胸膛也太结实了,简直如铜墙铁壁一般。
魍魉有些无奈,本想替她揉一揉,但才一抬起手便又放弃了,“抱歉。”
她被冥魅那句纳妾搅得心神不宁,虽然明白他并非故意的,可还是想借题发挥一下。只是当她看见魍魉那双关切的眸子时,那些火气倏地就被浇熄了。
嗫着唇不情不愿地摇了摇头,反正她也没资格无理取闹嘛。
“那个,贺姑娘为什么叫你王爷?”上次姐姐告诉过她,他们俩都是地府的人,可却并没有说明魍魉的身份。今日见云兮那样称呼他,不免有些好奇。
并不想将那段往事说给她听,可若是直接拒绝,又怕她会伤心。魍魉皱了皱眉,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很久以前的事了。”
现在的他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爷,不过就是冥府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吏而已。
“你和姐姐有亲眷关系么?她是帝姬,你是王爷,总该沾亲带故的吧。”孟姜扬起头,看着他一脸平静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你们凡人的郡主、世子也未必都是亲戚吧。”无奈地回了一句,总觉得今日若是不给她解释清楚,她估摸着连觉都睡不好了。
魍魉看着她那仍旧红着的鼻尖,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一丁点苦都没吃过,那些在地府被磨尽了的恻隐之心忽地春风吹又生,权当是为了弥补自己方才撞她的那一下,男人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讲给她听,“作为臣子,帮着君王开疆破土,被封为异姓王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所以,你是异姓王?”
“帝姬的祖辈才是,我是先任天君的幼子,现在天君的堂弟。我父王死后,伯父将自己的儿子扶持成了天君,我则被发配到了弱水。”
“水君和府君都是异姓王,我是被贬黜的废人。”
孟姜听着他波澜不惊地叙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揭人伤疤。
难怪方才在殿中,云兮才一提起弱水,姐姐就将话题转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