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听到声响,也被吓了一跳。这些日子,在她眼里,姚氏一直温文尔雅,说话温柔可人,还是第一次见姚氏这么大的火。
杨梓也被这突如其来一巴掌吓懵,直到脑袋上一股火辣辣地痛意传输到神经,杨梓才哇哇大哭起来。
姚氏完全是下意识的出手,她见不得杨梓说“死”,只得有些不知所措地搂过杨梓,杨梓却是边哭边挣脱她的拥抱。
姚氏抬眼望向屏风,担心惊扰起杨桢,便抱着杨梓进了歇房,在暖阁上温柔地安慰着痛哭的儿子。
看到哭声不止的杨梓,姚氏不禁有些心酸,从杨梓落水高烧不起开始,到姚鸿对杨梓病情的看法,自己几乎每一夜都在做噩梦。
自己一个人坚忍,终于因为杨梓的童言无忌被戳中,姚氏突然忍不住了,抱着杨梓失声痛哭,一时间,哭得比杨梓还要上新。
看到哭泣的姚氏,委屈中的杨梓有些手忙脚乱,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娘哭,而且弄哭娘亲好像是自己,他愣愣被姚氏抱在怀里,不知所措。
袁媛垫着脚轻轻地走出屏风外,看到软塌脚垫上两双鞋还整齐地摆放着,而内室里,姚氏压抑地哭声还在陆续传来。
她微微掀起隔帘,看着帐幔遮住的暖阁里深情相拥的母子,突然感觉到有些失落,一些水汽莫名地从眼眶深处涌现。
晚上,一家人都在正房里围炉而坐,剪着窗花,玩着花牌,听着外面爆竹声辞旧迎新。李氏笑眯眯地看着精力十足的杨桦满屋子里乱跑,大家相互说着吉祥话,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心里不提多高兴。
然而,大郎一家的脸色差了好多,姚氏和杨梓、杨桢红肿的眼圈晚饭时大家便看到了,然而其他人只是相互之间打了个颜色,装作不知道罢了。
姚氏何尝不知自己一家脸色难看,大家伙在盯着自己也是知道的。但是也只能装作没事,只怪自己下午控制不住情绪。
来到正房后,自己还能勉勉强强地迎合着婆母聊天装着没事,可不会控制情绪的两个孩子只顾低着头不说话,是瞒不过大家的。
过了亥正,李氏借着进去躺躺,便唤了姚氏扶她进屋。李氏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让姚氏替她舒缓着头部。
过了许久才发问道:“你们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姚氏十分不好意思,脸色一红,朝李氏行了一礼告罪道:“是妾不好,缘由是今午后哥儿闹着明日要出门去耍,妾不许,这才闹得有些大了。”
李氏睁开眼,定定看了下姚氏。都是母亲,哪有不知她心里苦的道理。但也只得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善娘,辛苦你了。别想太多,梓哥定会健康的,你已做得不错了。”
听到这,姚氏又红了眼眶,平了平气息后与李氏解释:“还得求着阿姑一事。妾想明日不出门了,和梓哥留在家中。只是桢姐,在均州便时常念着在京中过节,阿姑领着她,让柳娘随行跟着?”
“她想去便让她去,明日我顾好她便是。你安心在家陪着二哥。”姚氏听到李氏同意,脸上这才浮现些许笑意,又开心的行礼道谢。
比起姚氏的纠结,孩子的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临近子时,杨沔命人在院中烧了火堆,拿出了孩子们期待已久的炮仗、烟花后,杨梓也忘了之前的事,和杨杬、杨栖开心地在院子里玩起烟火了。
袁媛依然没有心情玩耍,只是靠着走廊上的红漆柱,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几个孩子燃起的绚丽花火。子时过后,天空升腾而起的礼花,虽不及现代的多姿绚烂,却与自己搂着爸妈抬头看着一簇簇炸出的烟花记忆重叠在一起,她眨眨眼,一滴泪悄无声息划过脸颊。
过了子时,正厅里的大家都有些发困,几个孩子的头也是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但所有人依然要等到丑正杨定国归家后,请了杨氏祖宗牌位,祭拜了先祖后,才各自回屋休息。
姚氏先哄睡了杨梓后,才出了内室,摇醒袁待明日出门的注意事项,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她牢牢跟着锦娘。
袁媛有些精神不济,不论姚氏说什么都乖巧地答应了。
那一晚,她反反复复梦到起午后杨梓软糯撒娇、姚氏温柔哄劝的画面,突然又梦到去年元宵节那晚,妈妈和自己收拾明日开学要带去学校的东西,而后又跑去和正在出汤圆的爸爸抱怨拿回来的课本都起了灰,爸爸呵呵大笑也跟着母亲吐槽了一回。
她一时惊醒,却又害怕梦到从前而不敢闭眼。万籁寂静,世界空无得只剩自己一人。袁媛蜷缩在被子里,满脸是泪,她默默双手合十:“袁家列祖列宗在上,请一定要保佑爸妈平安健康,还有,我想回家——”
许了愿,袁媛心中暗暗决定,试一试吧,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呢!
她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让自己重新进入梦乡。
袁媛何时能想到过,自己人生中的第十七个除夕,会过得如此漫长,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大年初一,即使临近卯初才睡,杨家人还是赶在午时前出了门。姚氏带着郁郁的杨梓,目送了一家人出门。看着穿着新衣的杨桢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自己,姚氏摆摆手,示意着让她今天开心地玩。
大门外,两顶王记的乌布马车已经候着,刘妈妈抱着袁媛和李氏入了第一辆马车,二婶一家在另一辆。
这还是袁媛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坐马车,袁媛和李氏并排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