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没多久,便离开了森林,来到一条乡村小路上,看到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熟悉起来,莫非终于确定,他们真的已经回到阳间,而且张判官所带的路也是正确的。心里激动之余,又有些好奇,不由问:“你来过这?”
“没有。”张判官回答:“即便可能来过,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你怎么会认识路?”莫非更加好奇的追问。
“你的问题可真多。”看到莫非又开始不断追根问底,张判官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其实刚才我趁着你确认周围环境的时候,顺便也向山神土地打听了下。”
听到这样的回答,莫非嘴张大得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讷讷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真,真的有神仙?”
“很奇怪吗?”看到他的反应,张判官瞬间无语至极,摇着头说:“莫非,你怎么不想想,按阳间的说法,你现在的状态不就是鬼吗?既然有鬼,为什么就不能有神仙?况且,我虽然只是地府判官,但大大小小也算是个神仙,你居然还会怀疑神仙的存在。”
“诶?好像是哦…嘿嘿嘿…”莫非尴尬的笑着说。
不过,张判官马上又紧接着解释:“不过就算神仙确实存在,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完全也可以当他们不存在。准确的说,他们也只是生活在另一个次元的人而已。就好像凡人和鬼魂,不也同样生活在不同的空间吗?如非特殊情况,是绝不会有任何交集,甚至即便是特殊情况,也要受到诸多限制。”
“是不是就像你一样?”
“没错。”
之后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前进,只不过这段路程虽然之前张判官说并不远,但他俩一直从下午走到日落时分,才终于来到了市区。
望着眼前明明应该十分熟悉,此刻却又觉得无比陌生的城市,莫非压抑在心底多日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两行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后,悄然滑落下来。
“谢……谢谢你,张判官,我……我终于回来了。”莫非带着些许哽咽的说。
看到他的样子,张判官心里似乎也有些沉重,叹了口气说:“不用客气,这本就是你该有的权利,况且你现在并不能算真正的回来,充其量只能说是…”
“不,就算是那样,我也已经很开心了。”莫非打断张判官的话,随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后,笑着说:“走,我带你去我家,也不知爸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说着,还直接开始自顾自的在前头带路。
只是看到他那犹如孩子一般欢快的模样,张判官的心里越发沉重了。他见过太多太多返乡的魂魄,在返乡的时候,先因看到家乡而兴奋激动,后因见到家人而痛苦伤心,最后因要再次和家人离别而精神崩溃,情绪失控。
但即便如此,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默默跟在莫非走的同时,心里暗暗的期盼,莫非能够坚强的面对一切。
果不其然,当莫非带着张判官来到他阳间的家,看到眼前的景象,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哀伤时,他整个人定在了那里,久久都不说话。
莫非在阳间的家庭并不算特别富裕,只能说还过得去,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家庭。
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一个大约只有百来平米的三室一厅套房中,不过家虽不大,但原本应该很温馨,这从屋内的装修布置以及挂在墙上的照片便能看出。照片上的莫非以及他的父母,都笑得很开心。
只是,现在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了家的感觉。
莫非发现自己母亲好像并不在家,而自己已经戒烟多年的父亲,此厅的沙发上,好像是在看电视。而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满满一缸的烟头,像小山一样层层叠叠的垒起来。
而且虽然电视里一直传出各种欢快的音乐,但是莫非父亲的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既不开心,也不悲伤,连眼神都十分空洞,犹如是木头人一般。若不是他还在一口接一口,一根接一根不断的抽着烟,莫非甚至要怀疑眼前这根本只是自己父亲的雕塑。
同时,莫非还发现,屋子里出奇的脏乱。不但地上满是灰尘和烟蒂,就连厨房的洗手槽里,也堆满了油腻的盘子,甚至有些盘子因为堆放的时间太长,食物残渣开始变质而散发出一股恶臭。至于房间里,那就更乱了,衣服、裤子、被子、床单、枕头等等这些东西,仿佛在彼此搏斗一般,都死死得拧在一起,拖在地上或耷拉在柜子和床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妈呢?”看到这一切,莫非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就是自己记忆中温馨又整洁的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到父亲面前喊:“爸,我妈呢?”
因为他知道,自己那个酷爱干净,甚至还有些小洁癖的母亲,是绝不会允许家里脏乱成这幅模样。
只可惜,无论他怎么问怎么喊,他父亲依然还是不断的抽着烟,毫无反应。
“莫非,你冷静点,你爸爸他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的声音。”张判官赶紧上前劝说。
然而莫非此刻仿佛安全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依然歇斯底里的冲着自己父亲喊:“爸,你说句话啊,我妈呢,她怎么了?我回来了,我回来看你们了…你说句话啊…爸……”
声声啼血,声泪俱下,最后莫非连喉咙都喊哑了,可他的父亲还是毫无反应。显然事实确实如张判官所说,阳间的凡人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甚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