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和珅惦记着舒敬,就连乾隆也没有因为破灭了天圆教就对在逃的舒敬掉以轻心——历朝历代的皇帝,但凡有点脑子的,对于邪教的处理都会毫不手软,讲究斩草除根,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所以,议论了会子政事之后,乾隆将话题扯到了天圆教的上面:“和珅毕竟还是年轻了些,剿灭天圆教的时候虽然有出其不意之功,跑了他们的教主舒敬,未免让他十分的功劳打了七分的折扣。那舒敬是积年惯犯,就靠着招摇撞骗换饭吃。如今天下虽然安居乐业,不过天下太大,总有朝廷力所不及之处,那些个百姓就是祸源,若他改头换面,重起炉灶,少不得再来个什么地圆教人圆教的,朝廷也别干别的,整日剿灭邪教得了……”
他的口气不疾不徐,却有淡淡的威势弥漫,养心殿东暖阁内,本来烧的热乎乎的地龙,好像突然失去了作用,几个被招来参赞国事的大臣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端坐杌子上,噗通噗通,全都跪到了地下。
“你们除了军机大臣,就是内阁大学士,身负协理阴阳之责,出了邪教,自然也有你们办事不力之过……能够自己体会到,还是好的,朕只盼你们知耻而后勇,都起来吧,”乾隆盘腿坐在暖融融的炕头,狭长的眼睛瞥了地上跪着的那些红顶子,淡淡的说道,接着又道:“舒敬在逃,即要防着他重起炉灶,再次哄骗无知百姓,又要防着他渡海逃亡,这事……阿里兖,过几天你要去云贵劳军,就交给你顺路办理吧。”
“奴才遵旨!”阿里兖重新跪倒在地。
“春和,延清,高恒的案子三法司怎么说?”
“斩立决!”刘统勋说道,说着话小心的看了一眼乾隆的脸色,发现他面无表情,心里不禁嘀咕,偷瞥了傅恒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不由安心不少。
“斩立决便宜了他,腰斩吧!”乾隆咬了咬细白的牙齿,表露出狰狞的一面,“至于家产,”他迟疑了一下,眯着眼说道:“除了追回贪墨之数,剩余的就算了,江南的官员对于高杞的看法还不错,不少人奏折中夸赞他……”
“两江总督高晋怎么办?”傅恒问道,于敏中不禁支起了耳朵。
“高晋……”乾隆迟疑了片刻,一时间也想不到可以接替他的人选,心中暗叹一声人才太缺,淡然说道:“高恒有今日,虽然与他并无牵连,不过,他身为高恒族兄,也有教导无方之过,加之段成功一案,没有他的袒庇,也不会成为那样尾大不掉的局面,嗯,罚俸三年,降两级留用吧!”
于敏中提着的心顿时落了回去。傅恒却对和珅愈加佩服起来。
“此事庄有恭也难辞其咎,同样办理。至于那个孔传炣,罪不至死,撤职查办,打发他去新疆阿桂处效力!”乾隆说道,算是给最近纷纷扰扰的江南大案盖棺定论,说着话吩咐高无庸:“一会儿你去高晋府上传朕口谕,江南事繁,让他不必京中久待,早日离京回任,不用再来陛辞了!”
“嗻!”
于敏中扫一眼高无庸,思量着小心问乾隆道:“禀万岁爷,江南之案并高恒之案算是尘埃落定,这几日总有同僚属下问卑职和珅之事,他是这两件案子的大功臣,一直悬而未决,百官心思难定,总归不是好事,还望主上早作定夺,以安百官之心。”
“和珅啊?”乾隆眼中波光流转,深邃的看不到底,款款说道:“你们都说他是功臣,不过下边秘折参劾他的也不少,说他狂妄自专逼死大臣的有之,说他贪婪好财勾结地方官员富商贪墨的有之,两头说的好像都有道理,朕倒左右为难起来了……”顿了一下,从炕桌上抽出一张白纸递给于敏中又道:“尤其是高杞的弹章,里边夹着这所谓的证据,除了签着和珅的大名,内容居然是一片空白,搞的朕好生奇怪,你们都看看,这是什么道理?”
关于高杞手里捏着和珅把柄的事情,傅恒从福康安寄回来的家书上曾经有所了解,不过其语焉不详,并不知道具体,现在听乾隆如此说,顿时明白于敏中手里拿的那张白纸估计便是当初和珅签给段成功的那份借据,只不明白和珅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里边的内容变成了空白,一时好奇,不由凑了过去。
于敏中手中的白纸上,除了写着和珅的名字和日期以外,其它什么内容都没有,可谓一目了然,很快就在诸位大臣的手里转了一圈,到傅恒的手上时,他尤其认真的查看了一番,发现果真没有什么借银的内容,按下好奇,重新将其转交给乾隆,说道:“孟蟾在军机处当差,奴才观其平日行事,周密细致,从无大意倏忽之错,这……签名果然是和珅的字迹,内容却又空白,诡异的很,奴才还真猜不出什么意思。”
“你也猜不出?看来这事只能问和珅了,听说他在你府上,今儿下了值,你务必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乾隆意有所指的说道。
傅恒估计这样的事情也瞒不过乾隆,暗中猜测乾隆定然和自己一样好奇,这才给自己下了这么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失笑的同时,心里更加痒痒起来。
他却不知道,乾隆偶尔也会孩子心性,其实都打算出宫去寻和珅的,只是这两天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空来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解开疑惑的机会,心里边也舒了口气。
见于敏中还跪着等信儿,乾隆不由想起那天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和珅,白嫩的俏脸如金纸一般,半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