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一见和珅脸色苍白,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忍俊不禁,横他一眼说道:“怎么不说了?适才不是还侃侃而谈么?还定南侯呢,就这点胆量?”
和珅其实并不如何害怕,实在是乾隆出现的太过突然,让他根本防备而已。仔细回忆一番刚才的话,发现并无犯禁之处,渐渐定下神来,嘿嘿笑着给乾隆打千儿问安,说道:“主子爷是真龙降世,奴才充其量不过是头小狮子,百兽面前或者威风,见了真龙天子,自然胆战心惊……”
“哼,说的好听,朕瞧着你胆子不小,宽严相济,乃是朕继位之初定下的国策,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何敢妄加评说?还有,那大不列颠乃是化外蛮邦,有何先进之处,值得我堂堂大清去效仿?八旗子弟颓废荒唐,乃是痼疾,英明如圣祖皇考都没有拿出太好的办法,成立一家公司便能解决?太过想当然了吧?”
乾隆已经收起了笑容,板着脸,一问跟着一问,问问锥心,加上蹙着眉头,瞪着眼睛,胆子但凡小些,非得吓出毛病不可。
和珅却非但不怕,反而挺胸抬头,迎着乾隆的视线,坦然说道:“既然主子听到了,奴才索性直言相告。刚才奴才曾说到汉人兼收并蓄,才能成其正统。大不列颠确是蛮邦,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仍然有值得我大清学习的地方,不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已。主子爷天纵英姿,胸怀宽广,乃是伟大的博格达汗,不会谈夷色变吧?”
这话问的绝对是有些放肆了,旁边的庆妃花容失色,手心里全是汗水。奇怪的是,乾隆却并未如她所料般勃然大怒,而是沉吟起来,原地踱了两步,豁然转身问和珅道:“你这奴才的想头朕知之甚详,当初劝朕放开海禁时咱们曾经仔细讨论过。今天不说这个话题,就说你方才所提的那个公司,究竟怎么个运作模式,让你有这么大的信心,妄图靠它解决纠缠我大清多年的痼疾?”
“历代封建王朝改朝换代,归根结底是因为什么?”和珅不答反问,却不等乾隆回答,直接说道:“无非是土地兼并太过严重而已,再碰上个昏君,遇到个灾年,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自然要起兵造反。咱们大清如今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土地就是这些土地,贵族却越来越多,封无可封,自然要夺民为用,恶性循环之下,再过几十年之后,几百年之后呢?”
和珅停顿一下,给乾隆一个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暹罗缅甸之事便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将战争放在国外,以战养战,以战养爵,以战养民。凭空多了两省之地,可以分封给诸位王公贵族,所得之财,除填补战争消耗之外还可收买当地民心,只要不予歧视,一视同仁,教化之下,统统是忠于我大清的子民,好处可谓举不胜举……奴才所说的公司就是从这件事情上想出来的,贸易为主,然后允许公司拥有私人武装,专司征伐之事……只要主子大力支持,但凡有些血性的汉子,谁不想出去博取个爵位呢?天下这么大,还怕盛不下他们?”
“汉武帝穷兵黩武,方才招致后世之祸,如此作为,与其何异?”乾隆问道,神色却放松下来。
“所以奴才才琢磨这弄这公司啊,朝廷占有三成股份,只需在公司有人立功时赏赐爵位,然后坐等分红。剩下的,想发财想立功想分封土地,好说,掏银子啊。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谁掏银子多,谁占的份额就大,分红就多,一打尽那些贵族,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帮着朝廷挣银子……”
“人心难测,万一这公司壮大之后,有人图谋不轨呢?”乾隆问道,其实他已经动了心,才会十分在意这样的问题。
“名为公司,实际不过是个可以将王公贵族的利益捆绑起来的机构而已,可以拥有一定的自主权,不过,最重要的人事任命必须得掌握在朝廷手里,另外,公司内部,可以如朝廷一般成立一个督察机构,成员由命官担任,双管齐下,定可确保无虞。”
和珅所说的措施跟乾隆设想的差不多,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这只是制度问题,世间没有万全的制度,君主的能力还是重中之重。主君无能,自然会有有能力者取而代之,历代改朝换代,便是因此了。所以,如何建立一个尽可能完美的继承制度十分重要,这一点,你可有好的建议么?”
和珅万没想到乾隆居然将话题扯到了建储的问题上边,心知这可是雷区,不敢置喙,匆忙跪倒,小心翼翼说道:“奴才乳臭未干,涉世未深,不敢多嘴!”
和珅的表现乾隆并不奇怪,正如和珅自己说的,“乳臭未干”,不及弱冠,建储这样的问题,不但棘手,而且敏感,确实有些难为和珅,就算亲如弘昼,信如傅恒,相知如庆妃棠儿,在这样的问题上势必同样不敢多嘴,“乾纲独断”,才是底下人们最希望乾隆做的。
只是,乾隆虽然贵为天子,仍旧也是血肉之躯,刨除身份,仍旧与凡夫俗子无异,面对建储这样复杂而又重要的问题,同样希望有人能够给他一个建议——“怎么会问这么个孩子呢?莫非,在朕的心目中,已经如此信任他了么?”
乾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想浪费脑筋,展颜一笑,露出细白的牙齿,紧挨着庆妃坐下,一边接过庆妃递上来的新鲜**啜了一口,一边扫一眼仍旧闷头跪在地上的和珅一眼说道:“起来吧,汉人称呼姑爷有‘半子’之说,朕知道建储的事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