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一座从不安宁的城池,每个生活在这个城里的人都会为明天而担忧。而坐落在城池最西边的主将府内,灯火通明下是一片凄然冷意。外书房内,主将齐焉看着书案前的抽泣的妻子,心下也一片冰凉。自己膝下单薄,除了与发妻所生龙凤胎之外再无所出,不是发妻善妒,不过是自己出自安城齐家偏房,主家为统一齐家,当年还稚嫩的发妻不慎遭了毒手,若不是及早发现,发妻与自己那龙凤胎儿女都要没了!饶是如此,女儿生来体弱,本想护她一世安康,却不想,竟被皇家忌惮强纳入宫中,儿子更是频频被调入最凶残的战场!忍气吞声一辈子,临了竟是这般下场!妻子说得对,女儿已经没有了,儿子不能再这样了!齐焉心中思绪绕了千百圈,最终稳稳站起绕过桌案来到妻子面前,轻轻抱起妻子,“时辰不早了,明日你还要北上,早些休息吧,过两日,我会带着昭儿前去寻你。”
柳若看着一向稳若泰山的丈夫露出这般黯然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惊,相濡以沫半生情,他人不知丈夫对子女的爱护,自己又怎会不知丈夫心中的痛楚!刘若强打起精神,回握住丈夫的手,哽咽道:“焉郎莫伤心,都是诺儿没那个福分,你也莫多想,眼看秋收在即,西边外族蠢蠢欲动,南边反贼又逼临城下,如此紧张之际,我又怎么抛下你与昭儿独自外逃?如若有一条,连你与昭儿都没了,那我还需要活在这世上吗?”
齐焉看着柔弱的妻子,心中更是千般惆怅,但想起还年轻的儿子,眼神不由坚定下来,“若儿莫担心,我怎舍得留你一人在世?你且安心,明日不管发生何事,只需随齐陌出城即可。为夫发誓,定将昭儿平安带到你面前。”柳若依偎在丈夫怀里,听见他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喃,心中也安定下来。
天色渐渐发白,远远地几颗星星点缀在边际,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地驶出城门向北行去。就在这静谧的微曦中,安城主将府一片肃然。
“昭儿可归?”阴影下,齐焉沉闷的声音响起。只听身后一二十多岁的将军淡淡道:“昭少爷带龙虎军已达西城门。”齐焉回身直视那将军,“将军曾言护我安城百姓周全,可还作数?”那人沉默良久,“自然。”
仅仅两个时辰,与定山军对峙一年之久的安城被攻破了,安城城主被砍杀在自己爱妾的床上,安城城主府血流成河,安城百姓却欢喜异常,可见其府之恶,人人得而诛之!
此时的安城城主府已被清理干净,大公子司徒雍端坐在正厅的上座上,手里捧着一只冰瓷茶盏,左右端详良久不由长叹,“安城齐府可比燕城皇都,如此贪腐,他祝氏也能忍得?”张澜坐在下座听见此番感叹,不由一哂,“大公子还不曾见过燕都的官家,那真是,龙都周边没个龙宫也有几处龙洞!”
司徒雍听了心下不由好奇,“果真?先生,常听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若人人都如齐家这般,那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张澜听了,抬头定定地看着大公子司徒雍,早知这个徒弟刚直,只是,为帝者,最不需要的便是刚直,那是御史言官所需之物,为帝者,在于权衡,这个徒弟,还缺些火候,不过,好歹,刚直也要比软糯摇摆不定好太多,张澜思考片刻,有看到一旁坐着的新收小弟子淡定的吃着茶,又想逗逗这孩子,便问道:“安哥儿怎么说?”
安哥儿左右瞧了瞧,放下茶盏,直视司徒雍,“大公子可知帝王为何而生?”司徒雍不想小师弟竟会这般询问,有低头思索良久,帝王为何而生?为国?然,如祝文帝何曾将国放在眼里,或许,在他眼里,国还不如小齐氏一句情话!为民?然,暴君何曾考虑过平民百姓的安危,不然千百年来,也不会换了这么些个朝,也不会有如此多如司徒一族的反叛!没错,是反叛,一如祝氏反叛了司徒氏一般!那么,又能为何?为坐享天下财富?为流芳千古?司徒雍思来想去终不得解,复又抬头盯着安哥儿,摇头叹道:“小师弟以为为何?”
安哥儿看着司徒雍笑笑,“尧舜禹尚且公天下,举贤才为王,自夏起,帝王产生!试想,尧舜禹之时,天下多大,物产几何,人数多少,人又是否吃饱穿暖?那时,不过一部落,谁能带领人们吃饱穿暖,人们就做尊谁为王,而到了夏,天下归一,百姓有了多余的财务,渐渐的,人也就分了三六九等,人一划分等级,矛盾纠纷动乱也就出现了,帝王产生了,朝堂出现了。可是,后来,帝王只知享乐却不知带领人们创造更多的财富,一味地压榨令百姓不得不反,故而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却不知帝王是为了带领所有百姓生活富足!”
司徒雍从未听说过如此言论,心中新奇不已,本还以为能体会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已是高明,却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如今听到小师弟一番言论,心中顿时打开了一扇窗,“师弟的意思是帝王为百姓负责,国不是帝王的,而是百姓的,可对?”安哥儿点头肯定,老实说,安哥儿看了好久的大小世界,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帝王大臣花费心思的压榨百姓,百姓过的好,他们只会比过去过的好百倍千倍,毕竟这样的社会环境造就了他们的优渥生活,而如今……矛盾的激化打破原来的固化阶级,所谓的乱世出英雄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重新洗牌,庄家却是用百姓与消耗社会进步而进行的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