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后头的人影沉默了会儿,慢慢的踱了几步。
“当日认尸的是谁?”
“是陈碌的夫人,何氏。”
小厮道:“虽然陈碌因为受刑和上吊的缘故,面目紫涨变形,但她到底是与之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枕边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丈夫,以她那胆小如鼠,贪财如命的德行,她绝不敢在我们面前撒谎。”
“那倒也未必。”
帘后之人哼笑了声。
“既是贪财如命,就保不齐为了另一份更为丰厚的奖赏,就大着胆子蒙骗我们,两头通吃,这种奸猾妇人,不可信。”
“那······”小厮抬头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属下去京兆府的大牢里探个虚实,若是陈碌果真没死,就再送他一程?”
“不。”
那人沉吟着摇了下头。
“这个风险太大,谁知秦萧是不是布好了空城计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呢?”
小厮抬头朝帘子里影影倬倬的模糊人影看了眼,小心问道:“主人的意思是?”
“把消息放给苏谨那边。”
帘后人慢慢道:“陈碌没死,最心急的,该是他才对。”
“那陈大人到底是死没死呢?”
明亮温暖的屋子里,姜千娇正拿了筷子夹了根绿油油的茼蒿菜,趁着秦萧已经吃完在喝茶的时候,软糯糯开口询问。
她换了一身银红绣大朵牡丹的衣裙,发髻也放了下来,松松垮垮的用根羊脂玉簪挽在脑后,与刚才的盛装丽服相比,此时更多了一份温婉秀色,柔腻可亲。
秦萧端着青色的茶盏,眉眼微动的看着她,淡淡的勾唇。
“你猜?”
“我哪猜的出?”
姜千娇咬了一口嘴边的茼蒿,细细的的嚼了咽下去。
“看外头那些人的嘴脸,若是陈大人没死,他们也不敢这么底气十足的来闹事,可若是死了,我表姨妈也不会那样······”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表姨妈她现在在我家呢,她行止可疑,前言不搭后语的,很有问题,我让我娘先把她留在府里了,你看是不是······”
“我已经知道了。”
秦萧垂眸引了一口茶,脸上并无一丝意外之色。
“是我让她去的你家。”
姜千娇手里的筷子一顿,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的耳朵没有出现问题吧?
表姨妈是秦萧让去的姜家闹的那一场?
“为什么?”
她惊讶的微怔着,杏仁眼瞪的大大的。
秦萧合上手中的茶盏盖子,淡淡道:“娇娇冰雪聪明,难道猜不出?”
姜千娇的细细黛眉,下意识的就聚拢了起来。
怪不得,她在姜府逼问了半天何氏是受谁指使,何氏的脸色会那么纠结复杂,有口难言的样子。
自己还当是那幕后之人的身份有多么隐秘敏感,让何氏这般的讳莫如深,却原来,是因为正是姜府的女婿的缘故,才让她开不了口的吗?
那如此说来,刚才外头的那场闹剧,也早在秦萧的意料之中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迷惑敌人的心智,让其得意忘形,自乱阵脚,再一网打尽?
姜千娇低头看着碗中吃剩的半根菜叶,越看心里越不舒服。
亏她还忧心如焚的赶回来,生怕秦萧因为不知情而掉进了什么陷阱阴谋里来,为此,还替他挨了一身臭鸡蛋烂菜叶出了个丑,结果,却是自作多情了吗?
“怎么不吃了?”
秦萧伸手替她夹了一块酥炸金雀放到碗里,语气柔和道:“这些事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每天只管好好吃饭,打扮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呆在我身边就行了,其余的,一切有我。”
万事不用愁,只用美丽开心的过日子就好,这样的话从自己夫君口中说出来,是极动听的,天下只怕没有哪个女子不会喜欢。
姜千娇也喜欢,可她总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秦萧虽然说不会把她当金丝雀看待,可她现在的处境,好像跟金丝雀也没什么区别了。
只要光鲜漂亮,小鸟依人的对主人投怀送抱的讨好就行,主人高兴了,自然会对你和颜悦色,温情脉脉,给你钱财珠宝,美食佳肴。
至于主人其他的,就不要多加奢望了。
就好似秦萧如今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却对秦萧仍旧是一无所知。
连他就是柳云霄这样重要的事情,都是通过苏谨才证实的,尽管如此,自己也未曾怀疑过他的隐瞒是别有用心,回来之后他不过才问了几句,自己就全盘托出,毫无一丝保留。
而他呢?
除了承认自己确实是柳云霄外,对其他的,却是含糊其词,语焉不详,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夫妻之间,难道不该是坦诚相待,互相交流想法,了解对方的心情意念,同欢喜,共患难的吗?
还是说,自己在他的心中,并没有到达那个知心相交的地步,除了自己这张脸和这个身子,也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了?
我相信他,他却不相信我?
姜千娇试图说服自己,秦萧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不该小心眼儿计较,可她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戳着碗底的那块酥炸金雀,放到唇边狠狠咬了一大口。
陈碌未死的消息传到齐王府的时候,苏谨并不在。
为了防止“共我”之蛊反噬,他每隔七日便会闭关一次,从正午到第二日清晨,打坐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