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已近盛夏,却并不燥热。
这时节,正是湖泊河流中的鱼儿最为活跃的时候,找个遮阴开阔的地方下一尾钓竿,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能钓上半桶肥美乱跳的鲜鱼来。
秦萧眼看着过几天就要离京出远门奉旨巡边了,索性临走的这几日告了假不上朝,留在家里陪姜千娇,今儿带着她来了城外玉树湖垂钓,说要给她做一道浇汁鱼烩,这菜越新鲜吃越好,从湖里钓上来,现杀现做,岂不是鲜到了极致?
姜千娇一听便来了兴致,坚持要自己钓一尾来做菜,坐在岸边春杏给她搬的一张小板凳上,拿着细细长长的竹竿挂上蚯蚓做的诱饵,甩进了微波荡漾的湖水里。
秦萧就立在她身旁一棵玉兰树边,脸微微俯低,侧目静静的望着她。
树上的花瓣随风而起,飘飘荡荡的落下来,掉在了少女的浓黑的发丝和鲜亮的衣裙上,暗香浮动,诱人心脾。
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副美人垂钓图,真想裱起来收好,藏在怀中,一时一刻也不分离。
他自认从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可离别在即,心头莫名的就有万千中不舍,眼睛时时刻刻都落在她的身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半点也不愿错过。
可她好似并无多少愁绪,连眉头都未蹙起过,该吃吃该睡睡,出来游玩也是高高兴兴,连拉起他的手含泪撒几句娇也没有。
与他分别,对她来说,好似一件稀松寻常的事情一样,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秦萧并未怀疑过她对自己有情,可这情到底有多深,能不能一起经历风雨波折,他却是没了底气。
“你······”
静默了半响,他到底还是开了口,想问一问,免得藏了个心结上路,只怕离京的这三五个月他都要睡不安稳了。
但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她惊喜的娇呼给打断了。
“鱼上钩了!”
果不其然,扯上了一尾不大不小的鲤鱼,在岸上拼命的拍打着尾巴,身上金色的鳞片在日头底下闪着亮闪闪的光,漂亮极了。
“呀,还是金鲤鱼呢,这兆头可真吉利!”春杏上来把拿鱼捉住,冲着纪冬咧着嘴笑,“纪校尉,借你佩刀用用?”
纪冬看着她,问。
“要我佩刀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杀鱼啊!”
春杏把那鲤鱼在地上摔晕,上来就自顾自的去抽纪冬腰间的金错刀。
“今儿出门忘了带菜刀了,正好你这刀也挺利的,就借我用用吧。”
“这······”
纪冬怔了怔,下意识的拿手去握他的刀柄,却是慢了一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春杏毫不客气的抽走了他心爱的宝贝刀,拿去刮鱼鳞。
姜千娇瞧着他们两个,笑的两眼弯弯,拿了手肘轻轻戳了一下秦萧的腰窝。
“素日里纪校尉把他那把佩刀看的如同眼珠子一样宝贵,可现在却愿意给春杏拿去宰鱼,你说,这表示了什么?”
秦萧听出了她话里的愉悦和欣慰,脸上却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淡道:“表示了什么?”
“这你都看不出来?”
姜千娇嗔了他一眼,得意的扬起了玉白的小脸。
“表示啊,你的得力下属已经被我的得力丫鬟给收服了,咱们两个很快就要亲上加亲了。”
亲上加亲?
秦萧的唇角悄然的勾起,眉目间也多了几分笑意,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瞳孔却是倏地一缩,神色微变。
“怎么了······”
姜千娇的话尚未问完,却已被秦萧长袖一卷,生生的将她推出了五尺开外。
“藏好,别出来。”
还没等姜千娇扶着身后的大树站稳,电光火石间,几道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已如疾风暴雨般从半空中转瞬而至,手中尖锐的长剑闪出一片冰冷冷的寒意。
秦萧反应奇快,手腕飞转,腰间宝剑已然“仓啷”出鞘,迎着那扑面而来的杀气,扬手便劈开几道血光。
刀刃相接的脆响在姜千娇的耳边“叮当”不绝,听的她心惊肉跳。
这几个黑衣人身法诡异,出手凌厉,几乎是招招致命,纵使是秦萧武艺高强,到底敌众我寡,一时之间竟也占不了上风。
在外人看来,秦萧高官厚禄,风光得意,一切都顺遂的不得了,可姜千娇明白,这京城上下,想要看秦萧不得好死,甚至想要生啖其肉的大有人在,他一直都身处在尔虞我诈的是非漩涡里,每走一步都是凶险万分。
姜千娇虽明白这凶险,却还是头一次直面这种刺客以命相博的惊险场景,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连大气都喘不出来。
纪冬从春杏手中接过还带着鱼鳞的佩刀,跃身加入战局,牵制住了外围的几人,里头围攻秦萧的几人又渐渐不敌秦萧锋芒的剑势,隐有败像。
其中一人见势不妙,眼角余光又看到了不远处立在树旁的姜千娇,顿时福至心灵一般,转身持剑如鬼魅般的向着她疾刺而去。
春杏吓的大叫。
“小姐快跑!”
秦萧目光一冷,手背上青筋暴突,反手提剑就朝那人后背横扫而去,一击侧砍直中那人脖颈。
只听的一声惨叫,那人轰然就倒在了姜千娇的面前,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来,在翠绿的嫩草地上形成了一滩暗红的痕迹。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熏的姜千娇几欲作呕,但她还是努力使自己不去看地上死死瞪着一双眼珠子的尸体,朝着秦萧抿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