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慧元寺时,姜百言坚持要送姜千娇回去,两人上了一辆马车。
车窗外还是大雨瓢泼,车厢里却是沉寂一片,半丝动静儿也无。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姜千娇就没有同姜百言说过一句话,只是交叠着双手安稳坐在那里,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百言忍了半路,终是忍不住望着她先开了口。
“娇娇,你别生气,我知道这事是我做的欠妥,可那毕竟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啊,又是表亲,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总不至于如今他失了势,我们就避如蛇蝎,翻脸不认人吧?那也太没良心了······”
“良心?”
听到这两个字,姜千娇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如果你对他讲良心的代价就是要全家人的命来赔呢?你当真以为他回来京城只是想看看咱们这些故人?他若是要踩着你的良心去同别人玉石俱焚,你也要奉陪吗?”
“我······”
姜百言被她问的说不出话,半响,有些丧气的倚在车厢边,用手撑住了额头。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道理归道理,人情归人情,我与他是多年相交的好友,当真要我对他冷眼旁观,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忽而声音又抬高了些。
“再者,殿下他想要报仇雪恨,有什么错?这江山,这天下,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救出自己在冷宫受苦的父亲母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如果他苟且偷生一辈子,置父母江山与不顾,那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生不如死啊。”
“没有什么本该是他的。”
姜千娇与他双眼对视,语气平静的说道:“大哥莫不是忘了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江山社稷,本就是能者居之,前朝气数已尽,新君取而代之,这是天道伦常,改变不了的事实,若要强行逆转,那将又是无数枯骨和鲜血堆砌的一场浩劫,表哥他要报仇雪恨,的确是天经地义,可是他的仇恨不该拿别人的性命去填,那其他人何其无辜?我们姜家又何其无辜?”
姜百言怔怔的看着她,没有再同她争辩,只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吐了口气。
“唉,你总是有许多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你同秦萧那冷心冷清的性子,还真是越来越像了······其实我也不要你做别的,只是求你不要把太子的行踪告诉给秦将军,秦将军那里有什么关于太子的消息,请你也多多留心些,万一朝廷有暗中搜捕什么的,你能提前来报个信,让太子他也能多一线生机,这总不过分吧?看在大哥这么求你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可以吗?”
这还是姜百言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同自己的妹妹说话,姜千娇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原本要劝诫的一些话也都如鲠在喉,说不出来。
她知道姜百言的性子,看似温和怯弱,可实则固执死板的很,他既是打定了主意要站在苏凌那边,那就任凭姜千娇怎么说,也是改变不了他的态度了。
看样子,若是姜千娇不答应他的这个请求,姜百言就会真正的生她的气了。
“好。”
许久,她在姜百言恳求的眼神下,到底还是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就是了。”
姜千娇离开后很久,苏凌却仍旧还留在那座阁楼,桌子上的茶早已凉透,没有一丝热气,他却毫无所觉一般,慢慢的将其饮尽。
他咽下喉咙中冰冷的茶水,抬手往桌上的小火炉上又烹上一壶新茶,抬眼看向窗外,微微笑着出声。
“外面雨大,贵客既然来了,就请进来一起喝杯茶吧。”
外头无人应答,倒是忽而“砰”的一声脆响,似是风将紧闭的隔花扇吹开了,雨点争先恐后的朝屋里扑了过来,带起一阵蚀骨的凉意。
苏凌起身,走至窗前,冒着风雨将窗扇合好,再回头时,蓦然发现他原本的坐着的红木椅子上,却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另一个人,眉目俊秀,相貌精致,漂亮的犹如菩萨座下的金童散仙一般。
“废太子殿下好雅兴啊。”
那人将手随意的搭在椅子上,慵懒的靠在那里,神情似笑非笑的。
“一个到处被人喊打喊杀的亡命之徒,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品茶叙旧,这份胸襟气度,可真是令人佩服哇。”
苏凌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明晃晃的嘲讽讥笑一般,神态自若的朝他拱了拱手,淡淡一笑。
“过奖,过奖,齐王殿下的胸襟气度也不输与我啊,这儿大雨天的,还不辞辛苦的赶到这儿来,就不怕我专门设了个陷阱在这儿等着你,好报殿下你当初派人折辱我之仇吗?”
“哈。”
苏谨扯动唇角,嗤笑一声。
“就凭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这里可是在京城,是我的地盘,你跑到这里来,本就是自己找死,还想设陷阱来报复我?我想你的脑子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吧?”
“齐王殿下猜的不错,我今日请殿下到此,的确没有半分的恶意。”
苏凌脸上带着淡薄的笑,起手为苏谨沏了杯热茶。
“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论起亲戚来,咱们两个还算是嫡亲的堂兄弟呢,相煎何太急啊,你说是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在这里绕弯子了。”
苏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嘴角勾起,笑容颇有深意。
“你既然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