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不开的
是水
剪不断的
是愁
忘不了的
是你
……
是以,当我在云澜阁宫门之外被这小桃婢子稀里糊涂扣上一顶诅咒太子的高帽之后,我尚懂疑惑,生得这般美貌的仙子,长就一副那般歹毒的心肠,造物弄神,造物弄仙。
然则,当我跪在昭华殿天后娘娘脚下听着她一字一句唤我妖女时,我方知自己真真是错怪了小桃仙子。
污蔑算甚么?
定罪算甚么?
能比得过天后娘娘灭我元神毁我三魂六魄来得震撼人心?
“天后娘娘,小夭并非妖女~”我汗涔涔一身,泪糊糊一脸,俯首贴地,颤颤抖抖,朝着那帘薄纱之后容貌不祥姿态不祥的天后娘娘叩了几叩:“小夭的‘夭’乃桃花夭夭灼灼其华的‘夭’,是以,小夭桃花。与您家的小桃仙子,同根同源,同出一脉,实乃良善之辈,望天后娘娘明察,明察。”
好在皋月不在,否则我都不好意思将“小夭桃花”这等词汇说出口,无妨无妨,待出了这道门,桃花依旧送春风,小夭还是小夭。
“哼,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座上的人威严赫赫,声音急促,心火灼灼,喷之欲出,我思忖着,这是秋燥呀,得喝菊花茶!
说到菊花茶,俯瞰六界,谁能与我家凤凰亲手栽种的菊花一较高低?若今日有幸大难不死,再回凤凰山去,我定要摘下所有菊花,晾晒风干,再添几勺从蜜窝里偷来的蜂巢,匀称匀称,密封成坛,委派山里个头最大的臭虫,日日不间断送往昭华殿,定要将天后娘娘的秋燥治个人仰马翻,不留余地。
如此,方能让我家凤凰再莫受这等窝囊气。
“……难怪能将旻儿哄得迷迷糊糊的……”
呃?原来苍旻那般模样在天后眼里只是迷糊?
竟是迷糊?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为何我偏就肯定且认定他那全是凤眼单吊,眼珠子不够大惹的祸?
我觉得吧,他若能生得一双如小桃仙子这般水晶晶莹莹透的眸子,任凭他如何倨傲,随便他怎么蔑视,也不会显得眼小不聚光,远看似迷糊的。
这个事,总归是娘胎里种下的祸根,如何到了今日,就怨气到小夭身上啦?
唉,做根不沾是非的羽毛,咋这么难呢?
“……天庭如何能容下你这等妖孽?”
想想苍旻的年岁,在想想苍旻娘亲的年岁,耳背这个事,也是有可能的。故而,天后娘娘至此还是不能将我的名字弄明白,似乎也许可能情有可原。
我叹了一气,心里默道:凤凰呀凤凰,“桃花夭夭灼灼其华”此话共有八个字,其中两个为叠字,算来也有六个字可选,为何你独独选个“夭”字,累我平白无故徒增今日烦扰,真是我冤家。
耳闻天后娘娘此刻正在喘息换气的空隙,我自是要做那见缝插针的针,便屏了屏气,大约是鼻涕多了,以致鼻孔堵塞,既吸不进新鲜空气,也呼不去心中郁气,这~这不就是世人常说的夹板气吗?
果然很气!
我无奈的再次叩上三叩,含着眼泪鼻涕囫囵道:“天后娘娘,小夭真不是妖孽的妖,小夭是桃花的夭,请您……”
大抵是哭得太过伤心,口水够足,“明鉴”二字,脚底抹了油般转悠几圈之后,果不其然的在我喉咙里匡了瓢,一屁股又滑回了肚子里,晚节不保吖。
我打了个嗝,方平息这股从喉咙冲到肚里的慌乱。正欲将这两个糟心东西再次呼之欲出时,一阵急光打过,我张口啊了一声人便飞在了风里。
私以为,天后这般出手,定是想明白了,知道我小夭不是妖孽的妖,欲用一掌厉风将我从昭华殿劈去云澜阁,奈何她眼神不太好,劈斜了,嘭的一声,我柔软的身体就被敦实的殿柱直接反弹到了地面,这一身的七零八落,我是顾之不及,混沌之际,却有幸悟了个道——有一种痛,叫做找不出到底是哪痛却又哪都痛。
啊~多么痛的领悟。
我大呼一口,准备咽下口口水润润喉,不想,竟恶心到令我难以下咽,只好又顺了它的意,张口吐了出来。
蹡蹡一看,吓了一惊,这哪是口水,明明就是一摊血,艳艳的红,红红的艳,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就似漫山遍野的荆棘,刺痛了我的嗅觉,最后凝聚成一柄能撬开一切空间与时间的利刃,一不留神就撬动了我心底那不知何谓的咆哮。
“……杀……”
“……王,请下令……”
“……汝乃何人……”
“……天族皇子……”
只言片语,一抹绝情的眼,是谁?风声鹤唳,一滴惊艳的红,是什么?
在看不见摸不着的万马奔腾里,我被头痛欲裂支配得只能大声呐喊:是谁?是什么?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却无人作答,无人理会,只好在求而不得里燃烧自己,烈焰熊熊,炙烤令我难受,但谁的脸却越来越清晰,它企图在一片缥缈里徐徐转来……
“别以为你不还手,本宫就会轻饶你。”
我即将看到谁的脸时,又是一道急光,嗖嗖穿过我的身体,我哇哇吐了一地,不知是口水还是血,只觉得神识模糊,混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