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
夜亦深
离人心
碎了梦
我仍在
等着你
……
凤凰说过,交流是一门深奥且颇具讲究的学问,亦如六界生灵分三六九等,大致可为“心有灵犀一点通”、“酒逢知己千杯少”、“牛头不对马嘴”。
我一一比对,貌似,我与苍旻果不其然是那“牛头不对马嘴”,亦是一叹。
他见我一叹,顿是恼怒不已,盯着我就似盯着一粒飞入他眼眶里只会膈应的砂砾般,满唇寒风肆虐飕飕两声道:“你这是何表情?”
我拘了一分伪笑,讪讪道:“苍旻莫要误会,小夭不过是喜极而叹,喜极而叹。”
饶是这般讨好,他面上愠色似高烧不退灼灼迫人,尤是那眼中之黑似一滴化不开的浓墨,眼中之白像一朵吹不撒的云絮,黑白分明到令人颤抖。我很是没出息到被他骇得难以抑制闪出一个寒噤,心慌意乱里将眼前空气当做一块桂花蓉酥吞咽入口,咕噜咕噜囫囵下肚。那双吓煞人的眼睛方泛起一丝疑虑,我才松了半口气,似十月怀胎的凡间妇人几分怜惜几分慈爱,摸摸肚子,盈盈一笑开来:“覆气已收,苍旻可消气?”
黑黑白白的眼眸绞了一绞,眉宇终是显出舒缓之意,我却当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提溜着裙衫贱兮兮上前贱兮兮告知:“适才小夭所指‘一次甚好’并非今日,苍旻且勿混淆。”
“哦~”这冰山美人,呃,错了错了,是冰山美男冷冷将我瞟上一眼,两片薄唇上下迎合,轻飘飘一句道:“你且试试。”
试试?
不知是如何个试法?
我咽了口口水,他喉结亦是一动,正是互不相让之时,由远及近传来窸窸窣窣之声,我分出三等闲心仔细去打听,不禁感慨四起:咸吃萝卜淡操心,天庭的神仙真是闲得很。
“老儿押十碟玲珑丸子,赌他们会亲上。”
“那本君押二十碟,赌他们~亲两下。”
堂皇呀堂皇,光天化日里两位上神躲在叽里旮旯儿听墙角已属不堪,竟还聚众赌博,赌的愣是这般没羞没躁之事~我按了按太阳穴上鼓起的一丝细小脉络,天界的体统怕是要保不住啰。
苍旻的脸明暗难辨,樱花微雨里,但见他踏过一步来,与我并了肩,牵起不知何时被我挣脱禁锢溜了号的爪子,不咸不淡道:“与我去药膳池。”
若论及本意,我自是不愿与他去那劳什子药膳池,但我又极惧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只好堆出一脸的不情不愿,依他而去。出了三五步,却是未将那颗想要飞去找星君解惑的心按捺住,愣是偷偷回过头瞟了眼十步开外那株与我一般娇小的樱花树后,膨胀到清晰可见的金乌神君与文曲星君。
“还没亲,为何就走了?”
这星君老儿真真是不够意思,明明瞧见了我使出的眼色,却似老鼠对上了猫眼,撅过屁股嗖忽一声就将他那一脸茫然发挥致极,假模假样与我整好算作是完美错过一般溜了小号。
我努嘴白眼,听他继续说道:“难道是被发现,故意绕去隐蔽之所再行亲亲之事?”
便是有如天塌了般,两眼一黑。
圣人云,病急乱投医。此话,想来说的便是此刻的我罢。
星君老儿给了我一身不痛快,我不知反思,还鬼使神差与金乌神君讨巧,这,不是乱投医是什么?
我又是祈盼又是悔恨,睁大两只大眼瞧着面露一丝迷茫的金乌神君伸出两根挑剔莹指将鬓角一缕跳跃长发,心烦意乱捏上一捏,蔫掉水分的面容似乌云遮日般,黯淡,黯淡,嘟囔道:“本君与星君躲得这般仔细,饶是猼訑在此,也难察觉。不应该呀不应该……”
他喋喋复喋喋,我便是左脚尖挨着了右脚跟,踉踉跄跄,差点就要给跪了。
猼訑乃南山之南丝辛上神钟爱的神兽,模样似羊,九条尾巴四只耳朵,面上无目,却是长其背。我与它本无所交集,一切因由皆是得了百花上神的无意之举。
南山之南乃极巅之地,与百花林一般,物产灵草,饶是有了这点牵绊,那年百花宴,百花上神不远万里送去拜帖一封。听后来丝辛上神口述,她原是不做赴宴打算的,至于为何最终又如约而至,她未从详说,只微红着脸,一眼娇羞,将凤凰按在她那一汪柔情蜜意里颠来倒去。
凤凰堂皇得很,一个趔趄,捻了一诀,溜之大吉。
丝辛上神历来高傲,凤凰的不辞而别,令她很受打击,此后每隔千年,便指使猼訑送来一株南湖草。个中隐喻,我饶是到了今日也未参悟一二。上个千年恰是我五百岁生辰,凤凰拗不过,终让我以凤煜上神侍童身份在封山结界见到了一只生灵,是以,猼訑。
接过南湖草时,我明明与他许下千年后再见之约,不想,它竟瞎了。
日后还如何再见?
便是悲从心来,泪珠子噗嗤噗嗤可劲的往外掉,吓得苍旻脸色一阵白,将我那根被他伤了的手指窝在手心里揉也不是搓也不是,口里尽是胡话:“痛吗?很痛?为何还会痛,明明只是伤在……”
我一心一意难过,听得不甚分明,喃喃低语:“猼訑瞎了,猼訑瞎了。”头顶那声细语顿了顿,尔后一声叹息,撒了我的手,冷眼旁观。
“小娘子为何哭?”总有不甘冷场这徒在轻飘飘发问,另有欢喜闹腾之辈在冷凄凄作答:“强扭的瓜不甜。”
“那依神君之见,这二人谁在强?谁为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