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侍郎眼看着孙启晏走了,赶紧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长舒一口气,这才小跑着走到凳子前。
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屁股,心里止不住的担忧,这样一直趴在凳子上,不会把命根子给毁了吧?
整个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着行刑结束,赶紧带回家医治。
跟顾博恒并排躺在一处的,是少卿府的贺澜诽,也是满头大汗,哀嚎不已,屁股开花。
贺澜庭站在一旁,铁青着一张脸,只看了几下,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半路刚好遇到钟良钰和孙思柔,面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昂着头走了。
孙思柔眨巴眨巴眼,“师父,他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脖子扭了?脑袋昂得跟鹅一样。”
正在前面走路的贺澜庭突然踉跄了一下,又迅速站直身体,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钟良钰憋着没笑出声,“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孙思柔嘿嘿一笑,“哼,好歹见过几次面,不打招呼就算了,还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呢,不知道的,会以为我们欠他钱了呢!”
钟良钰嘴角抽了抽,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为师去教你甩斧头。”
师徒二人欢天喜地走远了,原本正迈着正步的贺澜庭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眸光幽暗。
南山围猎事件后,元康帝原本舒畅的心情变得阴霾,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已经下达了命令,只等一切收拾妥当,明日便回宫,只在行宫住最后一晚。
木兰行宫,德仪殿。
陈琇蓁听说了蔺晨的死,面上神情却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是她的未婚夫。
钟灵岫还怕她心里有负担,来看过她几次,但见她除了脸色差了点,好像并没有过于悲伤,才放下心。
临行前一晚,钟灵岫又亲自来了一趟,嘱咐她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舟车劳顿的,需养精蓄锐。
陈琇蓁将她送走之后,便草草地洗漱完,爬到床上去了。
雪嫣在屋里点上安息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雪泠迎上来,与她小声说着话。
“雪嫣,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最近怪怪的?”
“怎么怪了?就是比往日里早些上床而已。”
“可是,以前小姐躺在床上,一直到亥时都难以入眠,最近却睡得极早,几乎是一沾到枕头便睡熟了。”
“确实如此,可能是在行宫里的缘故吧,不在府里,或许心情放松了,才会这样。”
“不是的,小姐的未婚夫死了,就算两人没什么情谊,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啊。
可你看看小姐,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就算了,还比以往更舒坦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要胡思乱想了,小姐根本见都没见过那个蔺小公子,他死了,自然影响不到小姐。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根本就没在乎过那个蔺小公子,又怎会为他伤怀。”
两人凑在一处叽里咕噜说了一阵,便守在了外间。
陈琇蓁却早已熟睡,根本没听到她们的议论声。
她又进入到梦里了,再次见到那辆奇怪的马车,还是那个熟悉的梦,而且是连在一起的。
这次,她从喜堂到了内室,一炉檀香袅袅生烟,龙凤花烛成对摆在金色的龙腾浮雕烛台上,滋滋的燃着。
这里是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夜的地方。
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陈琇蓁继续往里走,便看到了大红喜床。
金丝龙凤绣的被褥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大红锦绸系成的同心结挂在帐前。
是谁要成亲吗?
陈琇蓁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桌上的金杯,这是用来喝合衾酒的吗?
正这般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吓得手一颤,打翻了那只金杯,也来不及扶起,便惶惶然转过身。
是上次见到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应该是个男子,让她惊奇的是,男子戴着半张面具,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
“你是谁?”
陈琇蓁哆嗦的厉害,只能听到自己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男子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僵硬的扭动声,朝她走了过来。
陈琇蓁吓得双手抓住身后的桌子,指尖苍白,扣进木头里,才勉强让自己站住。
男子越来越近,几乎与她相贴,低下头看着她。
正是因为离得太近,她看清了男子的下半张脸,以及面具后的那双眼。
他的脸很白,那种不见光的厚重的苍白,下巴线条却很美,那双眼睛乌黑细长,似乎能直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陈琇蓁仿佛能感受到他发出的冰凉气息,喷洒在脸上,没错,他的气息是冰凉的。
喷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战栗。
男子看了她好大一会儿,忽而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面颊。
陈琇蓁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当即紧闭双眼,低低地说了一句,“不要。”
不要,不要……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因为要一早赶路回上京,雪嫣便比往日早了些进来,刚踏进帘子,就听到里面小声的呓语。
雪嫣楞了一瞬,当即加快脚步走过去,果然看到床上的人似乎困在梦魇里,一直在低呼。
“不要,不要……”
她按住陈琇蓁的双肩,轻轻地摇了摇,面色焦急,呼喊着她。
陈琇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