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庭抬头看着屋子,幽幽叹息一声,似乎最近总是在叹气,跟以往的自己大相径庭,以前总是忙于各种公事,日日里往大理寺跑,也从未这般累过。
他迈着沉重地步伐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栓上,却犹豫了片刻,进去后该说什么呢?
此时屋内,陈琇蓁手里还捧着个苹果,这是上花轿前府里人给她的,说是平平安安,让她一直捧在手心,以后生活会顺遂的,也就是讨个吉利。
虽说在梦里的时候,她曾嫁过一次人,但那毕竟是在梦里,连个其他人都没有,自然没什么担心的。
可如今却是真真正正的嫁人了,要说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鲜红的丹蔻掐在苹果上,可见是十分紧张了。
她坐在大红被单铺就的软床上,身姿笔挺,隔着红盖头张望着,希望那个人早点来,或许看到他,心就会安定下来了。
陈琇蓁安静地坐着,恍惚想起那一日躲在屏风后,她看到了梦里那人的影子,虽然衣服穿的不一样,但眼神却一模一样。
是的,当时她听了雪嫣的话,匆匆忙忙跑过去,战战兢兢地朝里观望,明明花厅了坐了那么些人,可她的眼里只有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转过头,状似无意地朝她那处看了一眼,只那一眼,永生难忘。
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恍惚记起梦里最后一晚的时候,看到的那双眸子。
他说,记住我的眼睛,我会来找你的。
陈琇蓁心跳加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确定没有认错人,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娘亲不是说,她的八字跟少卿府的那人是天作之合吗?想来那便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吧。
念头一起,嘴角不觉扬起,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手上的苹果看起来都漂亮了些。
正这般想着,门外却传来丫鬟婆子的议论,虽然声音压的极低,但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隐约听到一句“跑了,怎么交代”,吓得小手一抖,倏然站起身,扯下了红盖头。
陈琇蓁踩着极轻的脚步走到门前,正要仔细听清楚,门外的议论声却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低低的呵斥声。
心头一跳,果然出事了,难道是新郎官跑了?
她不停地摇着头,否认,不会的,不会的,那人分明说要来找她的,如今她都嫁过来了,他为何要逃?
陈琇蓁思绪纷乱,站在那里,脚下好似生了根,门上传来响动的时候,她尚未反应过来。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陈琇蓁脑袋一懵,恍惚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应该跑回床边坐着才是,而且头上的盖头还没盖上呢。
可是来不及了,她抬起头的时候,便对上了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男人五官生得精致,眼睛更甚,敛下杀气后,只剩化不开的浓黑,好似深不见底的海水,把人吸进去,再移不开眼。
陈琇蓁好似魔怔了一般,只盯着那双眸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心跳的厉害,仿佛一张口就能跳出来。
等她稍微有些理智的时候,终于迟疑着开口了,“夫君,你为何没有穿喜袍?”
贺澜庭在门外站了许久,酝酿着该如何开口,毕竟这事是少卿府做的不对,总是要当面道个歉的。
至于已经溜掉的贺澜绯,找回来暴打一顿,或许能让新嫁娘解解气。
心里这般琢磨着,便推开了门,却不曾想新娘子就站在门口,红盖头已经揭开,一眼便看清了她的长相。
云鬟叠翠,粉面生春,肤若凝脂,黛眉如烟雨,眼角眉梢春情荡漾,好似被撞到的小鹿,带着些许惊讶,水眸中波光点点,羽翼般的睫毛轻颤。
他心尖一颤,心跳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小脸,却有一种认识许多年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正看得入神,恍惚听到娇若黄莺的声音。
夫君?
贺澜庭好似被人在心口重重地捶了一下,身形微颤,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向她。
“我不是你的夫君,我是你大伯。”
“砰”的一声,一颗红彤彤的红苹果落在地上,滚到了他的脚边。
陈琇蓁只觉一道响雷轰在天灵盖上,肝胆俱颤,面色煞白,身体也跟着抖了抖。
他是大伯?
贺澜庭看到她惊吓过度的惶恐表情,心里没来由的一痛,想要再说点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他怔怔地看着她,被她无助又哀怜的视线包裹着,几乎要窒息,熟悉的震颤感袭来,脑子又疼了起来。
贺澜庭生怕在她面前失态,只匆忙地留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了。
“你且先休息吧,明日我再来跟你说明白。”
陈琇蓁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好似断了线的珠子。
她至今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如坠冰窟,红唇被她咬的发白,几声痛苦的哽咽漏出。
“他是我大伯,怎么会是我大伯?不可能,我们明明是命定的姻缘,为什么会这样?……”
贺澜庭一口气走出院子,连头都不敢回,心绪纷乱,心尖传来的痛是那么真实,他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或许真是上次撞出毛病了。
刚迈出院子一步,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炎文眼看着他步履匆匆地跑出来,刚要上前问一句,便见他倒了下去,吓得肝胆俱颤,急忙将他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