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庄。
陆九音牵着姬南堇到了门口,守卫瞥了一眼后,问都未问就放行。
陆九音挑眉,这么胆儿大,也不盘问一下?
上次百里堇冥婚的时候,正门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盘问。
百里堇什么时候和祝家这么熟了?
都蒙住眼睛这样了,却连门口的守卫也能一眼看出来?
她眉头微蹙,略有些疑惑。
顺着守卫的目光,落到了姬南堇穿着的玄色交领直裾深衣上。
原本那在领口和袖口处有道凌厉的红色云雷纹滚边,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能卷能舒的蓝色卷云纹。
腰间挂着玉带钩的红帛带,变成了一条挂着枚赤色腰牌的紫色腰带,上书黑色的“堇”字,飘逸隽秀的字迹,颇有些眼熟。
陆九音目光微沉,刚刚变化容貌的时候,晃了她的眼,她竟一时没注意到这衣着的细微改变。
只是身后还有人在走动,陆九音也不想在此生了事端,便向前继续走去。
这祝家庄园,不愧财大气粗。
火树银花,不亚于那花灯会的耀眼。
踏过高高的门槛,穿过圆拱形的门框,踏上拱桥,两侧是两处泉池,竟如太极之式蜿蜒。
然而迎面最醒目的,莫过于那道雕着龙凤戏珠的朱红色屏门。
屏门两侧,排布着各色罕见样式的珊瑚玉雕,珠光宝气,直冲云霄。
而那屏门后,掩映着多间琉璃瓦房,正中的,灯火最明,似乎是正厅所在。
一路上,那漫无边际的赤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缠绕在大院的每个角落。
大红灯笼高高挂,埋葬落红谁人家。
想到那枯井中的骸骨,陆九音的双拳微紧。
可惜谁家的女儿,竟被祝家拉来冲喜。
命运可想而知……
但她,既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
世上那么多不平事,她又如何救得过来?
她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她连妹妹阿岚都无法留在身边保全。
更何况——
她这双手,只杀过人,何曾会救人?
陆九音的指甲微掐掌心,轻微的刺痛感,让她在每每或麻木或冲动的时候,唤起一点清醒。
然而——
没走几步,一句若有若无的低泣飘入了她的耳朵。
她环顾四周,看衣着服饰,都是来赴宴的陌生面孔的权贵。
是谁?新娘子吗?
陆九音感觉心口莫名得一揪。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到祝家庄附近的小巷时,那曾经缭绕在耳边的女孩低泣。
以及那句攥住她心脏,挥之不去的话:
“求求你,救救姐姐……”
在原身最黑暗的岁月里,她重病而半昏迷的时候,一向要强不愿求人的妹妹阿岚,却对那因短了银子而不愿出诊的医师低首跪下,一遍又一遍地叩首,直到眉心开出了一朵赤色的花,嘴里说的正是同样的话!
那时的原身,就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让任何人再折辱欺负她的妹妹!哪怕为此搭上自己的命,她也要守护好阿岚!
这种强烈的愿望,一直都藏在这副躯体的心底,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陆九音。
“阿音,怎么了?”
姬南堇感觉到了陆九音情绪上的波动,紧了紧陆九音牵着他的手。
“你有听到,什么人在哭吗?”
陆九音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附在姬南堇耳边道。
酥酥麻麻的感觉,随着耳边轻风,扫过姬南堇的耳际,也扫过他的心。
姬南堇暗自定下心神,不想让他人看穿他和陆九音的关系。
只是,这么一集中注意力倾听,听到的,倒不是什么哭声,而是一些长吁短叹的窃窃私语——
“看那腰牌,莫非是堇王殿下?”
“堇王殿下怎么会屈尊来祝家庄,祝庄主不是素来和大皇子……怎么何时又另攀了高枝?”
“还不是前两天封太尉之女和堇王的联姻,呵,老狐狸!”
“听说那封家三小姐都死了一年了,堇王居然将牌位迎回了府。当真是……”
“封家掌兵权,哪个不眼红。只是堇王这副样子,哎,实在……”
“你不知道吗?据说堇王相思成疾,为那还没过门就去世的王妃,硬生生哭瞎了眼……”
陆九音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嘴角微微抽搐。
她为什么,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