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源不以为意答道:“看过自然知道。”
“你都看过?”
“难道不能看吗?”
那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当然可以看。不仅可以看,而且像四书、前四史这样凝聚中华先民思想精粹的典籍应该每个人必须看。只是必须看、值得看的书现在很多人不看,偏偏喜欢去翻那些诲淫诲盗的,当真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江水源没兴趣听一个玩coy的中年大叔在面前伤春悲秋,连忙催促道:“下一题呢?”
那人理了理直裰,从容地在条案后面坐了下来:“下一题?读过前四史,知道崔适和泷川资言的少年士子不用考第三题,直接升入上舍。对了,小友叫什么名字?在哪所学校读几年级?”
“怎么?东坡山庄还要询问顾客的个人信息?”
那人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这只是我私人问题。”
“既然是私人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回答?”江水源说完微微拱手作礼:“一般说来,自我介绍后没有记住对方名字的最主要原因,是觉得对方不够重要。何况鸡蛋好吃,何必认识下蛋的母鸡呢?我只是来尝尝太学馒头,没必要刨根问底吧?”
“那我真是失礼了,其实我是——”那人话还没说完,江水源已经昂然越过中门,往后面的崇化堂走去。那人赶紧叫道,“小友,请留步!”
他不叫还好,江水源听见他说“小友请留步”,心里马上浮现大衰神申公豹的那句经典名言,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分分钟消失在太学深处,只留下那人在原地怃然长叹。
太学位于山庄的外围,算不上繁华,而且这年头喜欢到太学里陶冶情操又能熬过门口那位博士考问的也没几个,所以整个太学里冷冷清清的,各种名贵花木簌簌然自开自落,偶有蓝仙鹟落在青翠欲滴的松竹上鸣叫几声,打破院落里的岑寂。
江水源在太学里逛了一圈,终于在东北角找到上舍专用的循理斋。
循理斋的门是开着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同样穿着白色襕衫的少年端端正正跪坐在书案后面,的纸张已经微微泛黄,显然是很有些年头了。少年阅读得很专心,也很投入,时时吟哦有声,浑然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江水源。
江水源侧耳听了几句,便知道这少年读的是什么书,脸上不禁浮现几丝笑意。当下轻轻咳嗽一声,然后缓缓走进循理斋:“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打扰仁兄雅兴,还望多多恕罪!”
那人闻声也赶紧起身,对江水源九十度深鞠躬:“有贵客大驾光临,鄙人没有出门远迎,失礼的是我才对。快快请进!”
他一说话,江水源马上就听出他的口音有些别扭,明显不像是我天潮人,随口便问道:“仁兄来自安南、泥轰还是高丽?”
“鄙人来自泥轰。”
江水源抚手赞叹道:“仁兄居然不远千里万里,从瀛洲到儋州游览东坡山庄,当真是雅兴匪浅,亦可见仁兄对东坡居士的一往情深!”
那人笑着答道:“鄙人来自泥轰的滋贺县大津市,名叫堀田祐也,就读于县立大津高等学校。因为大津与儋州是友好城市,所以学校每年修学旅行都会首选这里。我向来仰慕天潮上国的风土人情,故而附庸风雅,到东坡山庄里体验一下大宋时的绝代风华,不懂的地方还望阁下多多赐教!”
江水源摇摇头:“赐教不敢当。我相信能够琅琅诵读苏诗的,对宋朝肯定也非常了解,又怎么能说自己是附庸风雅呢?”
“你知道我刚才读的是苏诗?”堀田祐也一脸的惊讶。
江水源指了指耳朵:“刚才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两句。不好意思,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江水源,来自江北的淮安府,也是名高中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彼此彼此!”堀田祐也再次深鞠躬,然后满脸景仰地说道:“原来江君来自孙大统领的故里,难怪如此风采照人,当真是幸会!”
江水源坐下之后又问道:“堀田君来儋州修学旅行,感觉如何?”
堀田祐也略略思忖后坦诚地说道:“儋州景色自然是极好的,对待客人也非常热心,让鄙人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只是鄙人喜欢天潮上国的古诗词,其实很想和他们探讨一下各自对白乐天、苏东坡作品的感受,但他们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只是草草而谈,所以难免微微有些失望呢!”
“你都跟他们聊了白居易、苏诗的什么作品?”
“都是些很有名的诗篇啊,比如白氏的《燕子楼》、《放言五首》、《长相思》、《上阳白发人》,苏氏的《有美堂暴雨》、《陌上花》、《泛颍》。”
江水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你提到的这些诗他们都没读过,怎么和你探讨感受?”
“啊!没读过?天潮不是号称诗的国度吗?”
江水源道:“天潮确实是诗的国度没错,因为古往今来的诗歌实在太多,多到学都学不过来!根据近代学者统计,除去《诗经》、《离骚》,从先秦到隋朝间大概存世诗歌大概9000首以上,号称巅峰的唐朝诗歌则在44000首以上,东坡居士所在的宋朝,保守估计也有20万首,至于明朝、清朝就更不用说了。正因为杰出的诗人和诗歌太多,每个人的精力又有限,还要学习数学、物理、化学之类的科学,所以只能蜻蜓点水一般,选择性地学习每位诗人最杰出的那几首。这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