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背着手,带着帝国都城沾染上的官腔,赞叹道:“中车府令一片忠心,罗网更是为了荧惑之石远赴东郡奔走……”谁知他忽然话锋一转:“只不过,之前我却未曾获得此时半点风声……”
他眼睛眯了一眯,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质疑:“实在是一个惊喜。”
带着面具的男人脚步移动,从另一侧绕过流沙主人朝着影密卫的方向走过去:“罗网和影密卫同位帝国效力,但罗网行事,自然有自己的方式。今夜无论有没有影密卫相助,我都要拿下这个叛逆份子。”
章邯在心底冷笑一声,罗网当真是为了帝国效力吗?如果是他不曾收到蒙恬的密函也就罢了,现在看来——无论是哪里,都少不了罗网的影子。
不过,考虑到立场问题,在没有确实证据的前提下,章邯仿佛默认了对方的话。
随着带着面具的男人一个暗示,林间奔出近十个罗网杀手,填满影密卫留下的空隙——好一副逼迫着共同进退的阵势!
章邯扫过去,来的是罗网的地字级杀手。以惊鲵的天字级杀手的身份而言,似乎也说得过去。
情势逆转,影密卫与罗网联手围捕的局面,看起来对卫庄很不利。
上一次能在噬牙狱脱身,是因为鬼谷纵横联手;而这一次,没了剑圣,反倒多了罗网天字地字的杀手——章邯看向卫庄:即便是鬼谷传人,也插翅难逃。
得到指示,罗网与影密卫的杀手开始步步逼近站在悬崖边上的卫庄。
卫庄拔剑在手,剑气已经开始从他的鲨齿上散逸开来,他神色如常,语气带着一点“还好没太让我失望”的欣赏:“这想法很有趣——今夜注定让人难忘。”
风动,树动。
林间传来轻轻的沙沙声,极细微。
一片树叶飘过来,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起风了,后知后觉一般,章邯皱眉,这种感觉竟然让他有点熟悉。
卫庄的眉毛动了一下。
流沙主人一贯的冷漠、傲慢,他的不讲理以及拿人命当作儿戏的残忍时常给人错觉,让人时时刻刻提防着他手里的剑。
然后,他的敌人很容易忽略了一件事——鬼谷纵横之术,从来都不仅仅是剑术而言。
章邯忽然觉得流沙主人冰冷的眸中染上一点温度,非常细微的不同,让人难以察觉。他们曾经在噬牙狱交过手,算得上是老对手。卫庄的这个表情,让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的东西。
章邯一回头,果然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拿着木剑的男人。
剑圣还是那一身苇白色粗布长衫,衣着的简谱和儿戏般的木剑丝毫无损天下第一剑客给在场诸人带来的压力——盖聂不知在什么时候锁住了他们的退路。
凭借着一个人、一柄木剑,所有人,除了卫庄,都倒退了三步。
短短一刻,情势再度逆转。
原本是帝国机动势力围捕叛逆的行为,因为剑圣的加入变得颠倒。他们布下陷进,最后反倒是入了鬼谷纵横二人之毂。
惊鲵顿觉功亏一篑,那个蠢货居然没能拖住盖聂。或者他更加烦躁的是,说不定卫庄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诱饵,假意上钩,想看他能引出什么人来。
两个人,居然能让在场的三十人投鼠忌器——章邯有点唾弃,在这样的对手面前,实力还是有些悬殊。
这时,剑圣开口了:“章邯将军似乎一直在追寻一个真相?”他的语气好像和老友聊天,随意又好奇。
但在章邯耳朵里听来,就会想这句话的语气怎么与流沙主人的调调如此相似。单纯只听这个提问,洞悉阴谋陷进的影密卫头领就知道接下来的话,恐怕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果然,剑圣说:“你牺牲的那个手下,杀死他的凶手,就是此刻要和你携手的那个人。”
章邯眯着眼睛。
剑圣说:“死去的影密卫在我眼前送出信号,然而我这原地等待过不短的时间。章邯将军,你为何没有去发出信号的地点,反倒追到了这里?”
盖聂很少说废话,章邯以为这个细节并不简单,于是他看向盖聂:“因为沿途的记号。”
卫庄冷笑一声:“看似慌不择路的人,竟然还有心情沿途布下记号。也不知道是为了引来谁的注意。”
章邯的眼睛,慢慢看向“惊鲵”。
戴着面具的一大好处就是让人看不出情绪,惊鲵带着嘲笑地口气说:“这话从一个叛逆的口中说出,叫人如何能信服。”
章邯不置可否。
单看日前咸阳对公子扶苏的传言看来,他对罗网的人更加难以信任。
或者说,他很难信任赵高。
说实话,他情愿相信盖聂和卫庄——以这两个人的实力来说,说谎已经毫无意义。
剑圣的表情冷静,带着一种令人无法质疑的力量:“每一把特殊的剑,杀人的时候都会留下特殊的伤口。”盖聂在剑术上的领悟无人可以质疑,他的话在此刻显得掷地有声、无可辩驳:“身为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恰好就是这么一把特殊的剑。”
沉默的氛围在深夜里漫延。
惊鲵察觉到了针对自己的杀气,并且绝非来自于鬼谷纵横。他不得不提醒一下章邯:“莫非将军会因为一个叛逆份子的话,就怀疑同僚么?”
这样的威胁几乎等同于默认。
章邯的表情很阴郁:“我要的是事实——人,是你杀的吗?”
风吹过草间。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男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