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同以往一般坐在咸阳宫的高台之上,看起来与往日别无二致。他看着竹简,随口问道:“清夫人是否也做饮宴的名单之上。”

这是由相国负责的事宜,李斯当即拱手道:“回陛下,正是。清夫人与典客夫人同座。”典客也是九卿之一,清夫人无品无阶,只是个商贾寡妇,与其他夫人同座不合适。但如今谁都知道帝王喜爱清夫人,典客正司邦交边陲事务,由他的夫人引清夫人入殿,安排得算合理。

皇帝果然道:“爱卿行事稳妥,此番安排妥当。”

然后,帝王低头继续看竹简,像是不经意地问起:“赵高,东郡的情形如何了?”

赵高恭恭敬敬回道:“荧惑之石已在押解途中,不日便能道抵达驰道。届时便有帝**队护送,抵达咸阳指日可待。”

皇帝微微抬了抬头:“朕是问,东郡四处散播的流言。”

帝王的语气没有变化,但在那一刻,相国与中车府令两个人,都察觉到了一阵来自上面的巨大压力。

中车府令低下头:“回陛下,臣子东郡之时,已经命人搜捕散步谣言的刁民抓捕下狱,如今正在拷问主使同谋。”

皇帝停顿了许久,并没有明显的震怒,大殿里只有缓缓流淌的水声。

良久,皇帝挥挥手:“你们下去吧。赵高,你长途奔波,先行歇息,这几日不必入宫。”

赵高垂着头,顺从地应了一声:“多谢陛下体恤。”

李斯也弯腰:“臣等告退。”

这一次两人并未再多说任何话,他们在南宫门外互相告别,分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内宫中,空旷的大殿上,皇帝在竹简上写下两个字:

然后,他自言自语道:“东郡——濮阳,六国的叛逆。”说到最后,他的言语之中,已经带了疲惫的残忍。

“荧惑守心,可笑!”

皇帝忽然将手中竹简远远掷出:“妖言惑众!可恨之极!朕之命,不由天!”

东郡的大地上,伴随荧惑之石而来的争斗并未停歇。

夜色下,盖聂上前几步,低头看着地上险些被卫庄削掉半个脑袋的“惊鲵”:“他并不是挣正真的惊鲵。”

卫庄显然对杀死这样的货色表示不满:“前后两次交手的实力有天壤之别。”

盖聂:“金蝉脱壳之计。”

卫庄冷笑:“你我欲擒故纵施以离间之计,他自然也不会束手待毙。”

盖聂:“如果罗网早有二心,在这种情形下章邯还能逼的罗网潜入黑暗,至少说明章邯也对罗网有所怀疑。”

卫庄看向盖聂:“他们勾心斗角,我们隔岸观火,岂不正好?”

盖聂听了卫庄这样说,也看向对方:“小庄,你有什么打算?”

卫庄的眉骨极为锋利,但在这个时候,他的神情显得很平和:“有个地方,一直想去。”

盖聂若有所悟:“离此不远?”

卫庄的瞳仁带了一点罕见的笑意,不带嘲讽:“你,很快就会知道。”

一处荒废的宫室里,斑驳的巨大木梁已经糟朽,许多瓦顶已经塌了,只有四面透风的墙壁。

盖聂望着四周,这里,是卫庄要来的地方。

秦灭六国,许多昔日繁华的城池都在战乱中荒废。之后帝国推行郡县制,强迫富户迁都咸阳,商人逐利,也跟着抛弃了昔日六国的商贸重地。

越是接近,卫庄越沉默,他用晦涩的目光注注视着坍塌的梁柱,好像在透过霉烂的木料,窥伺昔日繁华而腐朽的歌舞升平。

这里,被帝国的军队踏过之前,被人叫做濮阳。

再往前算,这里是卫国昔日的王都。

天色渐渐暗下来,卫庄没有离开的意思。盖聂用找到的干枯木头,在背风又空旷的地方堆好,开始生火。

黑暗里燃气一蓬火,像是无休止的绝望里的一线光明。

卫庄转过身,看见盖聂半蹲着小心的往火堆中添加木柴。火光中夜风的吹动下开始跳跃,人的影子也做晃动。

或许是火光的温度,卫庄凌厉的棱角看起来有了一点松融的迹象。

他看着火堆,缓缓开口:“这里,曾是帝丘。”

盖聂正好添完手里最后一根柴,他抬起头看向卫庄:“史书说康叔立国时,定都朝歌。成公迁都帝丘时,才改名做濮阳。”

卫庄朝着盖聂的位置走过来,掀开大氅席地而坐:“迁都是因为先人占卜说帝丘可以立国,立国能兴三百年。”

盖聂道:“自成公以来,到都城迁往野王,卫国的确兴盛了三百年。”

卫庄斜着眼睛看向盖聂:“你,相信命运?”

盖聂看着火堆:“我们的存在,不正是为了证明命运到底是什么。”

卫庄笑起来,带着一点冷漠的嘲笑:“昔日的卫国,被魏所灭。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的卫国王室们,还自欺欺人地在野王苟延残喘。”他看了一眼盖聂:“他们,又想证明什么。”

盖聂站起身:“小庄,并非人人都如你我一般。”

卫庄看着盖聂的眼睛,探究那平静的面孔下是否还有其他的希翼:“的确,弱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去,要么苟活。”

盖聂没接话,他隐隐知道卫庄的身世,他今夜的心绪注定需要安抚。

墙角的断墙背后,发出短促的“咕咕”之声,应该是被卫庄忽然溢出的杀气惊吓到了,本能地想要逃避。

盖聂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只野雉扑腾着翅膀想要躲开乱放杀气的入侵者。他握紧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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