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浸没长发,勉强为混沌的头脑争来短暂的理智。
将头从水龙头底下抽回来,顾银杏脱去身上的外套,只着里边一件单衣。
仍由水滴顺着发梢不断地滑落在身体各处,冰冷的触感在皮肤上激起一层层的小疙瘩的同时压制着体内不断涌现的灼热感。
垂眼扫过恢复正常的手臂,抿了抿嘴,转身离开厨房,回到客厅的碳炉边坐下。
深呼吸。
再深呼吸。
用尽全力与来自屋外的意志相抵抗。
炭炉内刚送来时还能冒火的木炭经过几个小时的内燃,终究到了熄灭的时候。
屋内的光源便仅剩下一旁还有小半截的蜡烛,
于是客厅至门口玄关,不过几米的廊道,全然被黑暗所吞噬。
顾银杏盯着那片黑暗,仿佛里边随时会冲出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但她知道那儿什么都没有。
因为真正恐怖的家伙尚在门外。
咚~
咚咚~
屋门被有节奏的叩响。
或许是认定屋内有人,门外那人始终没有开口让屋主过去开门,门内的人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听着声响,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便有某种东西穿过门缝剐蹭地板时“刷拉~”声。
几秒钟后,屋门便从里边开了锁。
脚步声继而响起。
顾银杏忽而抬枪瞄准廊道,不断的扣下扳机。
数道明黄色的光点划破黑暗,在枪口的轰鸣中向着玄关飙射而去,却没有出现命中物体时的声响。
“你还能开枪?”
廊道内有人发问,语气很是诧异,说完又重复道,
“居然还能开枪,真是令人意外。”
原本属于顾银杏的黑伞首先出现在客厅的烛光范围内,跟着踏出黑暗的是一双棕黄色的皮靴,银灰色的长风衣一如既往的惹眼。
站在客厅门口,透出墨镜的视线锁定在顾银杏满是水渍的单衣以及她身前的大堆竹签。
竹签只摆放在她身前的铁托盘里,朝门的这一侧空无一物。
“不得不说你比我见过的大部分女人都要冷静,在这种雪夜还敢泡水不说,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悠哉游哉的叫上一堆烧烤,还能吃的这么香。”
往前走出两步,看了眼铁架上的残渣还有底下只剩点点星火的煤炭,表情旋即有些失望,
“追了你一路,我还没吃东西,你倒是吃的这么开心,这可不太厚道。”
“为什么!”
顾银杏终于开口质问道。
“都到这时候了,你不会还想问组织为什么要除掉你们吧,那会让我对你很失望。”
男人伸手去撕扯铁丝网上的烤肉残渣,也不管粘结在上边的油渍,用指甲掐着放进嘴里,像是尝到什么美食般眯了眯眼,
“为什么我没有变成怪物!”
“嗯?”
刚抓起整个铁网放到面前,直接伸舌头去舔的男人动作停滞,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从你进来开始一直在尝试摧毁我的理智并且诱导我体内的能量不是吗?”
苍白的脸蛋稍稍上扬,精致秀气的眉眼此时看上去竟是多了几分冷厉,重复半句男人的话,带着浓浓的嘲讽语气,
“不要摆出惊讶的嘴脸,那会让我对你很失望!”
“有意思......早在昨晚释放信号的时候就是这样,你的那些部下,有一个算一个,最终全部完成了突变,偏偏只有你还保有理智,起初我还只是猜测,没想到你真的能坚持到现在。”
随手将铁网甩到一旁,男人从墙边拖来一张椅子,就在顾银杏的对面落座,盯着后者的脸庞仔细端详,似乎在辨认顾银杏言语的真伪。
明黄色的烛光骤然晦暗,整个客厅在此刻都仿佛蒙上一层黑纱,悉悉索索的低语在各处响起,不可名状的气息正弥漫在这简陋小屋内。
顾银杏放在椅子边的左手紧紧的攥着,掌心内藏着一块尚未燃烧殆尽的木炭。
在她的左脚边则是放着另一个托盘,上边同样摆了十几根竹签。
“为什么菲尼他们会失去理智,而我没有......你也没有失去理智!”
毫不畏惧的迎着对方的视线,顾银杏清楚的记得对方在当时展现出来的力量,那根本就不是依靠科技能够做到的。
眼前这人必然也接受了衔尾蛇组织内的改造,凭什么他在使用这股力量时能如此的游刃有余?
“因为我跟你们有着天然的差别,你们不过是布道的工具,而我才是真正的神仆,工具为什么需要思想呢,你们只需要按照神明的旨意去做就行了。”
“衔尾蛇想让我们去做什么,一群没有理智的怪物,又能做什么,感染者这么多,还缺我们几个?”
抓住对方言语间的关键点,继续追问。
“不,不,不,你们跟我,你们跟感染者,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是比你们更加低级的存在,就像......牲畜,你们无疑要比他们重要些,当然.....只是相对而言,什么时候牲畜没了,你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工具,就得有点工具的样子,思想对你来说是多余的!”
墨镜下看向顾银杏的目光愈发森冷,右手食指弯曲,叩击在碳炉的边缘。
嗵~
一声闷响,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隐约有黑纹闪现。
烛光映照在他身上形成的黑影,逐渐扭曲。
顾银杏只觉得像是有一柄大锤瞬间击打在自己的脑后,四周的环境陡然陷入无数扭曲的光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