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了一把的妇人,顿时跌倒在地。
谢迁挑了挑眉。
那推人的小姑娘,显然只是在阻止妇人走进房内罢了,那等力气,推倒一名小童只怕都费劲——
怎地这妇人莫非是叶子精附体,风一吹即倒的么?
果然,这高门大宅中的软刀子,随处可见。
谢迁叹气离去。
要么他怎么抱定了主意不愿成亲呢。
想看戏,去戏楼便是。后宅之中,还是清净些为好,方才不会误事。
次间外廊下,丫鬟上前将万氏扶起。
“夫人,可摔着了?”丫鬟紧张询问。
眼中仍有泪水的徐婉兮冷笑一声,道:“世子夫人可真是娇弱啊,向来是碰也碰不得的。既如此,又何必非得逼着别人对你动手——”
自从四年前,万氏小产之后,她再也未同万氏正面起过冲突,可今日,她实是没能忍住。
季大夫已说了,婧儿惊吓过度,人越多便越是怕,她与蓁蓁都且安安静静地等在外面,不敢进去——这万氏偏不听劝,打着关心的幌子非要要进去一探究竟。
天知道她究竟是出于关心,还是想看热闹。
且这个女人,最擅长的便是用她那温吞的性子来添乱!
如果可以,真想将她的脑袋给揪下来,丢进去让她看个够!
近年来,徐婉兮随着年龄渐大,对万氏的厌恶也愈发深刻。
万氏沉默了片刻,并未辩解什么,只垂首道:“如今婧儿正在里头遭着罪,兮儿你也且消消气。”
徐婉兮眼底冷笑愈浓。
瞧这火候掌握的,还真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一侧的丫鬟仆人们或低着头,或偷偷看过来,多是眼含异色。
张眉寿及时拉过徐婉兮的手腕,看向万氏,道:“世子夫人是关心则乱,婉兮亦是,方才若非世子夫人执意要进去,婉兮也不至于失手推倒了夫人。”
万氏面上一热,刚要张口说话,却又听张眉寿讲道:“若不是婉兮将夫人及时拦下,真任由夫人进去,再惊扰了表姑娘,耽误了季大夫救治,只怕才是不妙。婉兮一番苦心,还望夫人体谅。”
万氏微微抓紧了手中帕子,轻一点头。
“张姑娘说得是,是我唐突了,幸得兮儿及时提醒。”
“您是婉兮的母亲,相互体谅是应当的。只是,夫人这般动辄便站不稳,不知可是身子虚弱之故?若有不适,还当及时调理,不宜讳疾忌医。今日且是婉兮力气小,来日若是哪个力气大的婆子不长眼,撞到了夫人,可如何是好。”
万氏勉强笑了笑:“确是近来有些头晕不适,已在养着了,多谢张姑娘关心。”
张眉寿也笑了笑,道了句“应当的”,便转过了身去。
张眉寿的声音不小,不远处的下人们皆听在耳中,面面相觑。
如此说来,倒不像是二姑娘无理取闹。
徐婉兮拉着张眉寿,稍稍走远了些。
廊下灯笼随风摇曳,在徐婉兮身上投下大片的光影。
她紧紧抓着张眉寿的手,低着头没说话。
“可解气了?”张眉寿小声问她。
口舌之快这种东西,有时看似无用,有时却既有用又解气。
至于动手,固然痛快,却要挑无人之处,不然岂不正中对方下怀。
徐婉兮眼睛顿时酸极。
她开口时,声音沙哑哽咽,又满是倔强:“我才不在乎那些下人怎么瞧我呢……”
“不在乎是好事,做了的事情,尽管由别人说去。可没做的事情,也不必乖乖地认下。”
张眉寿轻轻叹气。
这丫头嘴上说着不在乎,真被泼脏水的时候,可要气得跳脚呢。
真正半点不在乎旁人看法议论的,她前世今生可只见过一位而已——
便是祝又樘了。
“蓁蓁……”
徐婉兮的声音越发低哑:“多谢你一直这么护着我。”
她自幼没了母亲,固然得长辈疼爱,可如蓁蓁这般懂她并护她之人,却是再找不出第二个。
蓁蓁是真正走进了她心里去的。
虽然她比蓁蓁还要大上一岁,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母亲一般。
如果可以,她也想这般护着蓁蓁。
“有甚好谢的。”
张眉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心中感慨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上一世,婉兮幼年过得极不舒心,这一回她既回来了,自要好好地陪着她。
只是,这小姑娘如今越长越高,俨然就要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这还有些圆乎乎的脸,还能看上几年呢。
此时,次间内忽然传出孩子近乎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相继响起的,还有徐氏的哭音:“……且忍忍,婧儿且忍忍。”
想必是在清理伤口。
徐婉兮眼泪亦是簌簌而落。
下一刻,又听得什么器物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季大夫叹气道:“眼下还只是清理伤口,待会儿还要上药,表姑娘这般挣扎,可如何是好……”
可小孩子又疼又怕,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不比大人知道何时该忍耐。
且越是如此,越是受惊,如此往复,更是不妙。
更何况,这样的伤口,日后每日上药,还有得疼。
“可有能镇痛的药?”定国公夫人问道。
“小人这里倒是备有麻沸散,可表姑娘太小,贸然服用,后果不可估量。”
若非是太冒险,他早便用上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徐氏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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