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今日在甘泉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九嫔,各个姿容出众、才貌俱佳,其余二十六位世妇、八十一位御女,燕瘦环肥都有,其中更不乏才貌出众者,要想一枝独秀独得陛下恩宠,恐怕……”
李慧兰见冯小怜有这样的顾虑,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她从梳妆台上取下八角菱花镜,端放到冯小怜面前,道:“能历经层层筛选入侍陛下的,自然不是庸脂俗粉,但是……”李慧兰走到冯小怜身后,为她挽起鬓角几缕碎发,盯着镜中的冯小怜,继续道:“但是能称得上‘绝色’的,寥寥无几。更别提,能与小主您媲美了!”
冯小怜就着漏进窗的晨光左右打量着菱花镜里的自己,但见镜中人云髻雾鬟、螓首蛾眉,目若秋波远远送、唇如丹砂点点红,美艳难方物、仪态万万千。如此倾城绝色,世间除了她那死在臭水沟里的长姊冯淑仪,还有几人能匹?
冯小怜越看越觉得得意,忍不住对着镜子扬起了唇角。
——
紫薇岭,飞云寨。
晨曦微光初初破晓,冯淑仪便如市井中许多寻常的妇人一般着荆钗布裙早早下床为鬼面人准备餐食和盥洗用具。待鬼面人起床,靠窗破旧布满灰尘的四方桌已被擦拭一新,上面还摆好了热乎乎的荞麦馒头、香喷喷的五谷杂粮粥和下饭用的咸菜、腐乳。
荞麦和五谷杂粮的浓香在房中氤氲,热腾腾的,像是“家”的味道。
鬼面人默默看着晨光中忙碌的冯淑仪没有说话。
窗外旭日,在山峦叠嶂间渐渐喷薄,射出金光万道。鸟和花、人和树,都在一夜迷梦里醒来:鸟儿用尖尖的嘴喙理着鲜亮的毛羽,啁啾飞去;花儿开始轻舒花瓣吐露芬芳,招来蜂和蝶;人儿开始洗漱、淘米、做饭,升起炊烟袅袅;树儿则颤抖着嫩芽儿,抖落昨夜凝结的露珠。山外青山尚远,山里清风正凉。
岁月静好,概莫如是!
“您醒了?”冯淑仪头绑着靛子束发纱巾,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莲藕一样的雪臂,回头对床上的鬼面人笑:“粥和馒头已经好了,洗漱的水和毛巾也已经给您备好了,您去洗漱一下,吃饭。”
鬼面人坐着没有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冯淑仪忙碌的背影。
许久,鬼面人才无声下床,到盥洗台边洗漱。
冯淑仪摆放碗筷的手倏然停下,她回头去看鬼面人,却见他背对着她取下面具,俯身洗脸。
清晨微凉的风绕过山峦、树林灌进房中,吹起他的长发飞舞。若单看背影,长身玉立、魁梧健硕,他是担得起“翩翩佳公子”这五个字的,可偏偏他面具下那一张脸太过一言难尽,而比他丑陋狰狞的面目更为可憎可恨的,则是他视人命如草芥、凶残暴戾的性子。
想起众女在山中的遭遇,想到自己一个侍奉不周,就可能沦落至生不如死的境地,冯淑仪的心便禁不住提了起来。她看着鬼面人,手里拿着的竹筷,越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