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那匹枣红马上的男子一看就是人中豪杰,长相虽没有多英俊,可硬朗挺拔如刀刻一般,骑在马上自有一番勇武之气,让人不敢轻易造次;右侧黄骠马背上的男子很瘦,细眉细眼但却精气十足,一看就是个奸猾之人,却不知为何会同那位英雄似的人物搅在一起。
这几名庄户连忙靠在一旁闪开道路,两匹骏马如同奔雷一般自他们身前经过。
人马相错之时,枣红马上的那位英雄突然回头,朝他们颔首一笑,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分明在对他们无声地表达歉意。
白慕野和黄青峰一路催马狂奔,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谢宏在郊外的宅子。
话说,谢宏这家伙的房产是不是也太多了一点儿?
这要在现代,妥妥的包租公啊!
吃房租就够吃一辈子了,还奋斗个屁!
才一靠近,果然看到谢宏的马车仍在宅子外面停着。
白慕野留了个心眼儿,没直接进去。
“小黄,你进去看看情况,然后出来叫我。”
黄青峰乐颠颠地跑了进去,片刻工夫谢宏就迎了出来。
“白郎君怎么来了?”
事态紧急,白慕野直截了当地说:“登基大典提前到明天了,你赶快回去。”
谢宏惊讶万分,但却没怎么慌乱。
“为何突然提前了?”
“大概是担心夜长梦多。”白慕野没太好意思承认这是自己救人惹的祸,于是转移了话题问道:“曹后怎么样?”
谢宏叹了一口气:“起初齐善行不肯放曹后出宫,所以情急之下曾对他提议要将曹后活埋,免得瘟病散播。可如今总不能真的将她埋了,我还没想好如何交差,正与曹后商量呢!”
“曹后怎么说?”
谢宏摇摇头:“也是无计可施。”
“先敷衍一下不行吗?”白慕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就想拖过今天再说,反正明日一切都会有了定论。
“不可,齐善行已经对曹后起疑,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连我都要被牵连其中!”
“怎么回事?”
白慕野皱紧了眉头,怎么周泽办事这么不靠谱?让齐善行看出破绽来了?
谢宏便将周泽进宫的经过以及齐善行后来的反应原原本本地对白慕野说了。
白慕野仔细听完,低头沉思起来。
夕阳的余晖隔着厚厚的云霞投在他的侧脸上,忽明忽暗,一会儿像是浑身沐浴金光的神明,圣洁肃穆,一会儿又像是即将隐入黑暗的幽魂,鬼气森森。
蓦地,他的眼底忽地跳动出两团火焰。
他缓缓转头看向谢宏,背对着阳光,落日为他勾上一圈金色轮廓。
谢宏恍然失神,努力想看清他的喜怒,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是一片暗沉和朦胧,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只有眼底那团火苗越烧越旺,烧得人心惊肉跳。
“埋了吧。”
良久,白慕野吐出几个字,就这几个字,险些把谢宏给压垮了。
倒不是谢宏真心在意曹后的死活,他只是恐惧——自己究竟在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共事?
“埋了?”他讷讷地重复了一句。
白慕野点了点头。
“埋了?”谢宏定了定心神,又问一次。
白慕野微微勾起唇角。
“齐善行想要曹后的尸体,你给他尸体不就行了!”
谢宏眨了眨眼,直觉白慕野的想法或许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随便找个身形相似的新死女尸交差,反正埋完之后满身满脸的泥,死者面孔也肯定狰狞可怕,根本辨不出到底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
谢宏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是……哪有人甘愿去死?我身为一方刺史岂能草菅人命?”
白慕野心想:你草菅过的人命肯定不少!甭特么跟我装孙子!
他干巴巴地挑了挑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为什么非要心甘情愿?该死的人就得死。”
谢宏哑然。
该死的人?是谁?
“那宫女差点毁掉了全盘计划,如果当时不是曹后淡定,她早就成了齐善行刀下亡魂!你说,那宫女她不该死?”
谢宏打成死结的眉毛一下子就舒展开来。
白慕野说的没错,那宫女是该死!
他对白慕野的这个决定,没有理由说一个“不”字——当然,也不想说。
跟大局相比,一个小小宫女的性命,算得什么?
“我这就去,将带出来的四名宫人都一并埋了,省得嘴杂坏事!”谢宏顿了顿:“名曰——为曹后陪葬。”
这回轮到白慕野瞠目结舌了。
单是决定活埋一个宫女,就让他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翻江倒海的罪恶感都快把他折磨疯了!
想不到这谢宏在自己的引导下,竟然要把四个全扔坑里了?
这也太狠了吧?
尼玛——
比起这些老油条,我还是太小儿科啊!
他讷讷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
“别忘了把曹后的衣服换给宫女……”
……
在往刘黑闼的行营赶的路上,白慕野有点心不在焉。
这一次,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算是血淋淋地在他眼前呈现出来了。
如果说,第一次见到李世民因为柴堇的伤,一怒之下举剑想杀死周泽时,那一身的威风赫赫和理所当然让他觉得无所适从的话,那这次谢宏下令杀死宫人的经过简直令他震惊沮丧到了极点。
被踹翻在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