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三封知道,这事按说怪不得白慕野,最初就是自己这些人先受了齐善行的蛊惑去对秦王下手,后来又穷追不舍,换作是谁,都会还手。现在想想,这些不智的举动说不定会惹怒秦王,反而对夏王不利!
而且就连解二古的死,都是齐善行放火导致的!所以他虽郁闷,也不好因此和白慕野当面计较,只得劝自己大局为重,私人恩怨日后再说。
解三封怎么也想不到,在他好不容易让自己习惯了和白慕野暂时融洽相处之后,白慕野却主动提起了这些,还说得如此恳切。
这些日子压抑起来的难过仿佛一下子冲破屏障,冲到了解三封的脑中!
他握紧了拳头,没有言语,脑袋里却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
“白……白老弟,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解三封并非是不通情理的人,打仗死伤难免,各为其主而已!”
这一声“白老弟”叫得白慕野心里暖暖的,很亲切。
他看解三封情绪还是有点儿低落,于是拍着胸脯保证:“解三哥,解二哥本来不用死,都怪那齐善行……不过你放心,虽然解二哥不是我杀的,但是今后每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我都会跟你一起祭祀,你以后就像我亲哥,我也拿他当亲哥!”
解三封不太理解为什么每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要祭祀,可看到白慕野如此有诚意,仍旧感动得一塌糊涂。
白慕野虽然是个大滑头,但是这次真不是在玩儿攻心战。
解三封没什么大本事,可白慕野看得出这人不错。从最开始在山上维护魏金弥,再到后来对邱宁时表露出来的真挚情感,都看得出来他是个对待亲友极其仗义的人!
这样的人,可以深交。
在白慕野心里,这位耿直淳朴的爷们,比自己大舅子魏天振强得多。
想起魏天振就头疼!
他分明就是另有图谋,就是不知道在图谋点啥!
眼珠一转,白慕野又打起了解三封的主意。
“解三哥,你们近卫队的兄弟认识很多年了?”
“我们和夏王是同乡,说起来还能攀上一些亲邻关系。自夏王起事起,我和我兄长,还有邱宁,我们一直跟在他身侧,之后又陆续来了这些兄弟。因为都是有志气的,心向夏王,便组了个近卫队,专门保护夏王的安危。”
白慕野马上抓住了重点。
“那魏兄呢?他不是夏王的亲戚?怎么没一开始就跟着夏王?”
“魏兄是后来才来到洺州的,也就一年多以前吧!其实原来我兄长解二古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排行老大,可名字却是‘二’,魏兄一来,索性就把位置让给他了!”
说到这里,解三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
他们是后来的?
“那他原来是哪里人?”
“这个……这他倒是不曾提过,不过魏家妹子说过,家乡风沙大之类的话,所以我猜想过,他们大概是陇右那边的人?”
“他们为什么来找夏王?”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白慕野不死心,接着问。
“说是家乡在战争中毁了,兄妹两个无依无靠,只好来投奔舅父……”迟钝的解三封才觉察出奇怪来,“白老弟,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白慕野打哈哈敷衍着,心里却更加笃定这对兄妹肯定有问题!
无依无靠?
先放着娇娇弱弱的小弥弥不说,魏天振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快三张儿的爷们!
这可是唐代,根本不存在什么啃老族。好像都不用到二十岁,就给得家里乖乖出去干活去!
你魏天振都应该成家立业子嗣满堂的年龄,顶着一身的本事却说自己无依无靠?
糊弄鬼呢?
那么……魏金弥呢?
她那种性格的女孩子,应该不会在跟魏天振一起图谋什么吧?
就算魏天振的动机真不单纯,她也一定不知情!一定!
白慕野攥紧了拳头,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得过且过的性格,一贯奉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菜鸡雇佣兵,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混吃等死!他之前很少对不确定的事情这么上心地瞎猜,这次却是真有点儿按捺不住了!
正想得心乱如麻,突然,前方一声哀呼响彻云霄。
白慕野和解三封齐刷刷朝声源处望去——那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院里的两间房子焦黑一片,明显是过了火。院墙坍塌一半,所以在街道上就能看到院子里有人忙进忙出,正在设置灵堂。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扑在灵堂前的棺椁上,放声痛哭,那哭声无比凄厉,刚才吓了两人一跳的声音正是她发出来的。
“啊——我的儿——我的儿啊……”
见她哭的凄惨无比,前来帮忙的街坊邻居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上前安慰。
“王阿婆,大郎已经走了,你就节哀吧!可别哭坏了身子……”
“哭坏就哭坏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怜我的儿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天杀的乱兵哦……呜呜……”王阿婆已经是泣不成声。
解三封自小没娘,最见不得这个,不由勒了勒缰绳缓下马速朝里张望。
张望了片刻,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停下了马,跳下马背慢慢走进院子。
街坊中有认得解三封的,连忙招呼他:“解三——”
解三封冲那人点头致意,走到他身旁问:“怎么回事?”
那人摇头叹道:“还能怎么回事!这不昨天闹匪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