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给我出气?”何恕坐在自己的桌案上,随意的摊开需要过目的卷宗,“我才刚说过的话,你就当做听不见?”
“你——”容真暗中握紧了拳,没有再说话,只把头偏在了一边。
她本来也就是试探试探这何恕,只是没想到自己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她很奇怪,何恕这人向来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既然是从安儒那里吃了亏,没道理这样硬生生的忍了才是。
容真想着,目光往楼上偏了偏。
安儒此时在房间里心情也很复杂,她刚坐下不久便看到书桌上摆放的信笺,打开之后才发现这原来是金尚书送来的。
信笺上话语不多,一半是多谢她的提点,剩下则是表示他如今已然告老还乡,临行之前还有两句话要与她说说。
安儒捏着信笺,默默沉思,从她与金文炳的交情上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离别之言才是,但是临走之前还有邀约自己,怕是有别的什么的事情。
此时离信上所定下的时辰还有些距离,安儒托着腮望向窗外。
昨夜着了凉,她现在头微微的发痛,注意力也不是很能集中,即便如此,她还是开了窗,那冰冷的空气刺在身上,让人头皮发麻,却也异常清醒。
她才重生了几天,就发生了这些脱离了从前的轨迹的事情,或者说只是原来的她从未关注过,所以错过了这些本就发生着的暗涌。
虽然,前世弘历帝并没有那么早削弱太子的实力,但是也并没有太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改变的话。
前世太子是被秦毓用计扳倒的,这一世,皇上却说了夜阑的名字。
夜阑……
安儒执笔点墨在宣纸上写出了这个名字,窗外阴霾很重,她撑着额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夜阑明明是她的顶头上司,按理说她对他也该是十分了解才是,为何无论如何去想,前世对于这个名字的印象除了怵,就是模糊的心虚。
可要说心虚说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京城的鼓楼又敲响了,从玄武门开始不间歇的传来,看来约定的时辰到了,安儒便离开了御史台。
金文炳的书信虽然没有刻意交代过,但是安儒还是换了身衣服,并且有意的避开了一些桩子的视线。
这所谓的桩子,不是别人,大都是御史台手中的眼线,平日监察百官,审度民情,一般都是作平民打扮。
好在这些人的脸安儒都是认的清楚,并且这些桩子身上都有御史台的人才认出的标记。所以安儒避开这些人并不麻烦,只是需要花费些时间,也因此等她到约定的地点时,果然看到金文炳似乎已经久侯多时。
这老头一身锦袍换成粗布棉袄,坐在城门附近的酒馆搓手,那檀木的拐杖现在变成一只普通的打狗棒靠在方桌的一边,安儒远远看去,唯一觉得熟悉的就是他佝偻成一团球的模样。此时金文炳似乎看到了安儒,连忙站起来双手抱拳一拜。
“老朽还以为请不到大人了。”
安儒走近,此时金文炳的姿态就像一个讨好官老爷的寻常老汉,安儒一边思索着衣装的重要性,一边回礼坐下。
“即便金大人现在不是礼部尚书,论资历也是安儒的前辈,前辈相邀,安儒自是要来的。”
金文炳听着安儒的话,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安大人你果然是变了啊。”
金文炳说着端起了桌上的热茶,吹了口气缓缓喝了口,喝完之后安儒听到这老头嗓子发出长长喟叹声,一时间还以为他喝的是酒,于是她也好奇的喝了一口,发觉没什么之后便又把茶杯放下。
“人总是会变得,不是吗?”
“对!人总是会变。”金文炳点了头,他抖擞了身体,胳膊往桌子上一放,身体往前倾了倾,“安大人可知,老朽为何要告老还乡?”
安儒也学着金文炳的样子把胳膊架在桌上,眉目微挑,“我今日来,可不就是来听尚书大人说的吗?”
金文炳看着安儒,目光炯炯,哪有一点一开始的那般苍凉落魄之态?
“誉王大人与我做了交易,”金文炳拎起茶壶给自己满上热茶,目光微垂,全然一副唠家常的姿态,“他放过我家那臭小子的代价是我要把礼部尚书的位子让出来,不过老朽吃惊的是,誉王让我举荐的人。”
“哦?不知是谁?”安儒也捏着稍冷点的茶水,仰头喝了一口,满脸好奇的问道。
金文炳双目看着安儒,一字一顿,“是个刚及笄的女娃娃!”金文炳接着道,“叫……什么什么素来着。”
金文炳正在回忆着,安儒原本捏着茶杯的手却陡然一紧,她缓缓放下茶水,然后两手交握着掩饰了一瞬间无法克制的颤抖,僵硬的扯了个唇角,无比笃定的看向眼前的老头。
“莫非这女子,是叫谢怀素?”
金文炳闻言一拍桌子,点了头,“对,没错,就是叫谢怀素!你居然也认识?”
安儒原本是不认识的,但是重活一世哪还敢再不认识那位?
“江州第一才女,及笄之年便成了秦岳书院的女先生。”之后大义灭亲帮助秦毓诛杀誉王的奇女子,未来秦毓心尖尖上的人,南明朝的皇后娘娘,此等威名,“晚辈自然是知道的!”
金文炳没想到他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女娃娃,居然在安儒口中似乎很了不得一般,“原来是老朽孤落寡闻了吗?从前在京城并未听过有这个一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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